廣東布政司,科舉鄉試,已經塵埃落定。
雖然有點小小的插曲,但總算沒出什麼岔子,這讓原本心中還是微微忐忑的餘從龍,漸漸放下了心。
至少,那個殺氣很重的秦楓,沒來這裡。
不知這位全國總學政,到底是去了哪個地方,害得這些鎮守一方的朝廷大員,全都心中惴惴,不知道這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輕人,又會繼揚州之後,攪起什麼風雨。
總之,不來我這裡就好!
餘從龍長籲了一口氣,覺得心情不錯。
隻是,有些本不該有的插曲,還是應該解決一下。
“啟稟大人,廣州府知府到。”
這時候,有手下人到了門口,恭恭敬敬地稟報請示。
“叫他進來吧。”餘從龍端起手中的茶盞,不鹹不淡地抿了一口,便聽到門口傳來響動,來人整頓衣裳,跪倒在地,大聲說道:“下官,廣州知府姚守亮,拜見大人!”
“起來說話。”餘從龍端坐在太師椅上,向下俯瞰一眼,見那官兒戰戰兢兢地起了身,便直接問道:“查清楚了?”
“是。”姚守亮知道出了事,但隻得硬著頭皮說道:“是下官管教不嚴,讓寶安縣的一對父女,因為逃難來到清遠,剛好趕上這場鄉試,那孩子年紀小不懂事,竟當眾胡言亂語,衝撞了大人……”
“嗬。”餘從龍微笑,搖頭道:“哪來的衝撞,我不是說過麼,隻是童言無忌。”
“是是是,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姚守亮不知這位上官的喜怒,隻好順著意思連連點頭。
“不過,你說逃難?這是怎麼回事?”餘從龍現在沒了那位國公在旁邊,又是在自己的衙門正堂裡,氣勢比之前主持鄉試的時候,更強盛了十倍不止,雖然臉上還掛著笑容,但一句話就讓官居四品的姚守亮渾身冷汗涔涔,身子簌簌發抖。
“是這樣的,餘大人。”姚守亮哪敢隱瞞,連忙飛快地說道:“寶安縣前些日子,發生了一場因為爭水而導致的械鬥,雙方分彆是縣裡有頭有臉的大宗族,一個姓張,一個姓陳。其中陳姓宗族,近年來已經人丁單薄,勢力遠不如前,已經遠不是那張姓的對手。所以這次爭水,最終結果是,隻分到了兩成水源。”
“那對惹事的父女,父親叫陳鎮孫,女兒叫陳小女,因為這次分配的水源太少,自認為已經活不下去,所以來到清遠縣,投奔一個親戚……”
“這麼說,他家裡的那個讀書的兒子,也來了?”餘從龍忽然插話問道。
“沒有。”姚守亮趕緊說道:“其實那親戚跟他們的關係並不親睦,也沒有接納的意思,這倆人白跑一趟,本來已經準備回家了,卻遇上了鄉試,來看個熱鬨,沒想到那個六歲半的陳小女,亂說話……”
“姚知府,你又錯了。”餘從龍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說道:“怎麼知道她是亂說話?說不定,她哥哥真的是才華出眾,隻是明珠蒙塵罷了。如今朝廷開科取士,聖上求賢若渴,像這樣的人才若是流落在外,不為人知,是本官的失職,也是你姚知府的失職啊。”
“啊,是是是!”姚守亮剛剛消解下去一點的冷汗,又猛地滲了出來,隻覺得渾身涼颼颼黏膩膩,不舒服到了極點。
可是,餘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姚守亮一邊磕頭,一邊小心地觀察著餘從龍的臉色。
可是,這位官居二品的布政司使,已經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抿著早已不再滾燙的茶水。
端茶,送客。
於是姚守亮不敢再問,隻得爬起身來,再次恭恭敬敬施禮,然後倒退著身子走出廳堂。
人雖然出來了,但還是糊塗著。
不讓人才流落在外?
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那個陳家,一定是要走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