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這真的是欺人太甚!
梁潛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在瞬間都衝到了腦門上,氣得渾身發抖。
這堂堂七品縣令,還當著有什麼意思!
在當地,就是以宗族的力量為尊,能夠壓服宗族的,隻有更大的宗族勢力。
至於官府,在這裡其實隻是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地位,名義上依然掌控權威,但實際並不能真的淩駕於宗族之上,甚至地方官若要做好本職工作,必須得依托於宗族,否則簡直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許多大的宗族,甚至可以生殺予奪,按照他們自己的族法,來處置那些不遵守規則的族人,壓根就不通過官府。
相反,反而是衙門這邊即便遇到了人命官司,也很難按照朝廷法紀,將其處以極刑,因為他們背後可能會有宗族的力量保護,鬨起來聲勢驚人。
比如眼前的這個陳家村,彆看他們之前在爭水的事情上,明顯處於弱勢,被張家村打壓,險些喪失命脈,但現在麵對他這個縣令的時候,依然硬氣,依然可以當麵威脅。
可是!
你們明明知道,如果沒有陳安宅的死去,你們陳家村,哪來的那額外的兩成水源?
恩將仇報,莫過於此!
本官還就不信了,今天本官到此,難道就護不住一個區區的陳鎮孫,還有他沒長大的一個小女兒嗎?
“陳仝!”
梁潛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本官現在判定!陳鎮孫家的八畝水田,依舊由他們家耕種!任何人不得插手染指!此外,若是陳鎮孫或是陳小女有任何不測意外,本官就算舍了這烏紗帽不要,也誓要追查到底,讓殺人者償命,讓作惡者下獄!你,聽明白了麼?”
這……
陳老太爺等人,也是臉色一變,似乎沒想到這個一向慣於和稀泥的縣令,今天怎麼變得如此強硬。
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的確是不能再硬頂了。
好歹人家也是一縣之尊,現在就這樣當麵撕破臉,對陳家村來說也不是好事。
“明白,明白。”陳老太爺的語調軟了下來,躬身說道:“梁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這幾畝田地,就隻好荒廢了,唉……我隻是看著可惜。而且今年秋收在即,這樣耽誤糟蹋的話,隻怕陳家村的收成,沒法讓大人滿意了……”
哼!
梁潛聽懂了。
這陳老太爺表麵上軟下來,但實際卻以今年的稅收相威脅,依然是陽奉陰違。
要知道,在廣東布政司這地方做官,最頭疼的還不是宗族勢力對日常判案的影響,而是每年秋收繳稅時的那一通麻煩……
糧食收不上來,那自然是地方官最大的失職。
但若是當地的宗族不配合,有的是辦法抗拒賦稅,這樣的事情也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可是現在陳鎮孫家隻有八畝水田罷了,這能影響整個陳家村的賦稅?
“收成不好,大不了我這個縣令,不做了便是!”梁潛冷冷地說道。
好好好!
陳老太爺點點頭,這就不用繼續再說了,他乾笑一聲,對著時而糊塗時而瑟縮的陳鎮孫說道:“鎮孫那,你可得好好感謝咱們梁大人,為你家的事情,還特意跑來一趟。天色不早啦,我就先告辭,若是以後地裡的活計需要人手,千萬不要客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畢竟你知道的,一筆也寫不出兩個陳字,咱們陳家村從祖上傳下來,也有幾百年了,從來都是親如一家。今天我也是一片好心,可能有些話說重了,你彆往心裡去……”
陳老太爺帶著幾個人,從陳鎮孫家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