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並不覺得冷,反而還有些熱。
風雪讓他的腦袋好受了一些,原本模糊的神智也有了幾分清明。
他知道他要去哪裡。
他要到河邊去。
那是一條大河,養活了不知道多少的人。
他隻要堅持到河邊,倒進河水裡,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河水會把他帶走的,一直帶到三途川裡去。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往河邊走去。
一邊走的時候他一邊想。
以往的人來這條河邊大多是求生的。
他們需要水來灌溉田地,維持他們的生命。
他不常到河邊去,大多數時候都是看著母親在河邊浣洗。
這是他頭一次自己去河邊,沒想到是為了求死。
這讓他覺得有些對不起那條河了。
人家在那裡好好的,他平白無故的要送上去,讓人成為殺人凶手。
若那河流可以說話,估計是要跳起來狠狠罵他的。
真對不起,但他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了。
雪已經下了很多天了,已經有他膝蓋那麼深。
風往他的身後吹,吹得他打了好幾個趔趄。
為了抵禦寒風,他不得不把身體前傾,但凡這風再小一些,他就能一頭紮進雪裡。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離河又還有多遠。
隻是走著走著,他已經感覺不到他的腳了。
腳趾似乎成了一種裝飾物,腿好像變成了兩根木棍,他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
但他確實還在繼續往前走。
那就不管了。
越往前走,他覺得身體越來越熱。
明明他的睫毛上已經堆起了一層雪花,臉上布滿了寒霜。
但他還覺得熱。
突然的,他覺得有些想笑,像是想起了什麼快樂的記憶。
但他壓根沒有那東西。
沒有彆的辦法,他隻能揉了揉自己的臉。
南賀川就在前麵。
他還是很熱,和之前的寒冷幾乎是兩個極端。
他看著河流,仿佛在凝視一團篝火。
於是他對自己說。
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馬上就要到了。
那裡是溫暖的地方,是不必挨凍受苦的地方。
這麼想著,他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個微笑。
不過下一秒,麵前篝火散發出的光暈又被一條冰冷流動的河流替代。
像是夢醒,他突然醒悟過來。
南賀川到了。
在南賀川麵前,他停住了腳步。
他問自己。
你想死嗎
他不想死,他想活。
然後他慢慢的走進緩緩流淌的河水中。
他不想死,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沒辦法活下去。
他這一輩子能選擇的事不多,至少讓他選擇自己的死法。
當河水慢慢的沒過他的腳踝,他的膝蓋,他的胸口,他的頭頂。
他的身體像石頭一樣慢慢往下沉。
透過河水,他抬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沒有太陽。
他突然覺得憤怒。
憤怒他的天生不足,憤怒他們一家的命苦,憤怒命運,憤怒死亡。
明明他們的命已經那樣的苦了,為什麼苦難還要找上門來
這世上有手有腳卻又不需要的人多了去,為什麼不能多他一個活著的
他不想死,但是又必須去死,為了他愛的和愛他的人。
但是真到要死的這一刻,他還是不甘心。
他不想死,他想活。
但是死亡已經悄然來臨。
眼皮已經越來越沉重,手腳已經感受不到了,他好像變成了一塊真正的石頭。
帶著不甘,他閉上了眼。
然後他看到了光。
雖然不知道怎麼形容,但那確實是一團光。
那團光靜靜的漂浮在他麵前,隨後居然說出了話。
“我可以救你。”
他沒回答,隻是看著麵前這團光。
那光團也不管他有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些事。”
“”
“你答應麼”
“好。”
他答應了。
因為他想活下去。
他的眼前閃過一道光,那光太刺眼,讓他不得不閉上了眼。
再次睜眼,他看見了三扇門。
左邊那扇門上畫著火焰,中間那扇門畫著一隻眼睛,右邊的門畫著一本書。
“選一扇吧。”
那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了。
沒有猶豫,他朝最左邊畫著火焰的門走去。
因為他覺得他有些冷,想要找一叢火暖暖身子。
他推開了那扇門。
然後他感覺他回到了水裡。
冰冷的河水不斷往他的口鼻裡灌,他的身子還在往下沉。
他被騙了。
不過無所謂,他又沒付錢。
他張開嘴,吐出幾個泡泡來,然後看著那些泡泡一點點浮到水麵上。
雖然可能有些煩人,但他還是要說。
他又要死了。
最後的時刻,他決定睜著眼睛迎接死亡。
然後他看到了火焰。
水底怎麼可能會有火焰
但他就是看到了。
那團火在朝他接近,他的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模糊。
那團火離他越來越近了,他才發現。
那是個人。
那人有一頭紅發,漂浮在水裡,好像流淌的燃燒的火焰。
看著那團火焰,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起碼最後的時刻,他是在火邊死去的。
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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