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起來梳洗了一番,紫菱洲就迎來一位稀客。
“母親來了。”迎春小聲叫道,心裡有些惶恐。
她依稀記起來,當年就是在這麼風和日麗的一個午後,大太太久違地造訪她的小院,一錘定音宣布了她的夫家。
她想趕在邢夫人開口之前哀求,求她不要讓自己嫁給孫紹祖,又想求她讓司棋回來,那丫頭說到底功大於過
嘴邊有太多話要說,迎春內心反而打起架來,最後一個字也吐不出。
邢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當然也沒注意到她臉上糾結的神情。她大剌剌走進紫菱洲,尋了處舒服的棉花椅子坐上去,陰陽怪氣道“你父親可給你找了個好人家”
這場景分外熟悉,她下一句就該說“那人家姓孫”了。
沒想到重來一次,竟然什麼都沒有改變,在孫家的苦還要再受一遍迎春萬念俱灰地閉上雙眼。
“那人家姓富察。”
迎春意外地睜開眼睛。
邢夫人自顧自滔滔不絕“富察家是舉世一等一的顯赫,那少爺說是配個公主都使得,之所以看上你,還是因為你的生辰八字討了巧”
聽了好一陣,迎春才聽明白,原來這位富察家的少爺半月前中了蠱毒,正昏迷不醒。宮裡的道士斷言,要八字匹配的新婦衝喜才能解。
這位少爺的八字很難配,迎春恰好能配上,富察家的人前日就找上了門來。
“你說說,這是不是大便宜教你揀著了”邢夫人斜眼睨她道。
迎春連忙賠笑“正是呢。”她甚至有些慶幸,隻要不是那個孫家,誰家都是大便宜。
看她欣然接受了衝喜,邢夫人滿意地一點頭“就知道你這丫頭懂事,老爺可以安心把這門親定下了。”
迎春心裡知道,大太太的話隻是個托詞。父親何曾管過她這個女兒的意願不管她懂不懂事,這門親他早就定了。
不過也好,這樣一來,她要哀求大太太的事就隻剩下了一件。
迎春下定決心,拉住邢夫人的衣袖,咬唇道
“母親,從小到大我沒求過您什麼隻是我那丫鬟司棋,她如今回了家去,爹娘一定待她不好,我想求求您,能不能開恩讓她再回來服侍我”
邢夫人一副見了鬼的神情,連她身旁的繡橘也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家姑娘居然敢拽住大太太的袖子。
“這怎麼行”一瞬的愣神過後,邢夫人很快反應過來,“她犯的什麼事,你又不是不曉得,那等醃臢不檢點的丫頭,你還惦記她,是嫌自己嫁得太容易了”
迎春不敢頂嘴,乖巧地搖頭。
“那你如今正是要出嫁的時候,要回那小蹄子做什麼敗壞你自己的名聲,給夫家添堵嗎”
全部勇氣似乎都在剛才拽住大太太的那一刻流失殆儘,迎春不敢為司棋辯解,卻終究覺得不甘心,她眼眶一熱,淚珠大顆大顆地湧出來。
“你哭什麼”邢夫人一麵手忙腳亂地喝退下人,一麵胡亂給她拭淚,“讓人看見,一準要說我欺負了你,彆哭了”
迎春捂著嘴止住哭聲,但仍哭得一抽一抽的。邢夫人被她鬨得沒法,退了一步道
“等你嫁進富察家門,若能把那少爺伺候得醒過來,得了大功一件,興許富察家就認定了你這個媳婦那時你地位穩固下來,我就考慮考慮把司棋送到你身邊。”
親事定下來了,司棋的事也有了著落,迎春心情轉好,聽聞今日眾姐妹與寶玉在藕香榭吃魚,便也前去湊一湊熱鬨。
“老爺也真是的,居然應下了什麼衝喜,就為了貪圖那點彩禮錢,好還賭債”
路上繡橘提起迎春的親事,說著忍不住越來越難過。
迎春卻早已接受了父親的安排,她甚至有點害怕富察家的人反悔,父親又把自己嫁到孫家。
她挽住繡橘的手,勸道“好歹少說兩句吧,那富察少爺昏迷的事還是秘密,母親特意囑咐了咱們不能到處宣揚的。再說了,衝喜的事若是傳開,兩家臉上可都不光彩。”
繡橘還要為她抱不平,但兩人已經走到了藕香榭,她也就收了聲。
湘雲、寶玉等一乾人等都在前院曬太陽,探春一見到她,最先迎了上來,促狹道“聽聞姐姐的親事已經定了是哪一家,可得跟我們坦白從寬”
迎春慢吞吞望向眾姐妹,略帶羞澀又忐忑地交代出自己未來的夫婿。
姑娘們久居閨閣,不曉得這富察傅恒是何許人也,賈寶玉卻瞠目結舌,止不住地叫道“這、這這可當真大伯何時得了機緣,竟能結識此等人物”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