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此處停頓,挑釁地看向迎春,迎春卻半點異議都沒有,隻管點頭。
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李管家隻覺得自己一拳打進了棉花裡。他意外地看了迎春一眼,開始叮囑她如何照顧自家主子
“富察大人的臥房就在洞房隔壁,這喜房原來是個小隔間,你就先住這裡吧,大人不習慣與人同床”
迎春一一認真記下,還在他的監督下複述了一遍,這一遭才算完。
翌日清晨不用奉茶,但迎春依舊不敢怠慢,起了個大早。
用完清粥小菜的簡單早飯,小廝早已打開主家臥房的大門。迎春二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見拔步床上果然長條條躺著一位年輕男子,眉鬢若裁,棱角分明,想來是富察傅恒無疑了。
這位富察大人即使緊閉著雙眼,也能叫人發自肺腑讚一句好生俊朗。
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聽了寶玉那番話,迎春總覺得他唇角的弧度冷硬得很,看著就不容易親近。
繡橘打來熱水,迎春將管家給的巾帕浸進水裡打濕,指尖頓時被燙得通紅。繡橘看不過眼要接手,她搖了搖頭“不行,李管家說這得我親手做的。”
繡橘隻好退向門邊,注意到門外的侍衛,反應過來他是奉李管家之命來監視的,便暗暗瞪了他一眼撒氣。
隻是偷偷的一眼,那侍衛卻像眼睛長到腦後一般,倏地回過頭來,嚇得繡橘連忙眼觀鼻鼻觀心。
迎春沒注意身後的這些動靜,她正一點點擦拭著富察傅恒飽滿的額角,然後是深邃的眉眼,再到高直的鼻梁。
富察大人是當真好看,她將巾帕重新過水換洗,再為他擦拭時忍不住坐得近了些。正用心擦到那整齊的鬢角處時,沒有一絲預兆,變故突生
她纖細的手腕猛地被用力攥住,同時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冷厲沙啞的逼問“你是何人”
“啊”她被嚇得往後一退,下意識要撒開手,手腕卻被人牢牢捉在掌心,怎麼甩都甩不開。
床上躺著的男子不知何時已支起了上半身,陰鷙地俯視著她“你到底是何人再不說,這隻手我就幫你廢了。”
此前迎春的感覺大錯特錯。傅恒豈止是不好接近
他睜開眼時,不用特意擺出凶狠表情,識趣些的便會自動退避三舍,若有嚎啕小兒在此想必也能當場止哭他根本就是一尊不怒自威的煞神。
她微微搖頭,這才發覺手腕被他捏得發痛,連忙求饒道“我、妾身叫賈迎春,是來給您衝喜的”
夫人新婦這要怎麼說,她吞吞吐吐,就是說不出口。
“姓賈”傅恒微皺起眉,看樣子對賈家不熟。迎春不知該怎麼解釋,一時間手足無措,隻愣愣地看著他。
幸好門外的侍衛聽見響動,衝過來跪在傅恒床邊“主子您此前被南疆蠱毒所害,藥石罔效,隻有許八字匹配的女子給您衝喜方能得解。
皇後娘娘救您心切,當即命李管家全城搜尋合適女子,尋到了這位榮國府的賈家小姐,所以、所以她昨日與您成親,今日已經是府上的夫人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
“長姐關心則亂了”傅恒揉著眉心咳嗽兩聲,放開了迎春的腕子,目光卻沒有放鬆地落在她身上,仍舊是淩厲無比。
迎春垂眸揉了揉手腕,傅恒用勁不小,那一圈指印清晰可見。不過沒腫起來,這點痕跡要不了半日就能好,無傷大雅。
她執起水壺,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大人昏睡多日,方才又咳嗽了一陣,要不要喝點水”
“你出去。”傅恒沒有搭理她,兀自語氣沉沉地命令道。
迎春低下頭應道,“是。”
見小姐被這樣對待,一旁的繡橘氣得呼吸急促,但跟前世在孫府一樣,她沒有絲毫辦法,隻能跟在迎春身後悻悻地出了門。
“寂寬,關門”
門後,確定那對小姐丫鬟遠去之後,傅恒謹慎地端起那杯水嗅了嗅,然後一把將水倒在地上。
侍衛寂寬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主子,您這是”
“我此生命犯天煞孤星。行雲天師批命的時候,你不就在旁邊”傅恒說,“我理應孤寡一生,又哪來的八字相合之人”
再說了,如今世道,哪裡有甘願讓千金寶貝去衝喜的人家
這個甘願獻出“八字匹配”女兒的榮國府,多半與南疆下蠱者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剛才她還想給他喝水,如此淺顯的下毒,就好像他會蠢得中計似的。
“暗中盯住這個迎春,另外好好打探打探,是誰一開始提出了衝喜這個主意,他與榮國府有什麼牽扯”
“主子、主子莫急。”侍衛寂寬大著膽子插話道,“問題是,提出衝喜的不是彆人,正是宮裡那位給您批過命的天師,趙行雲。”
“趙道長說,您本來是應該孤寡一世的,但這個迎春姑娘有些特彆,她有兩副生辰八字,第二副正好與您是天作之合。”
同一個人,怎會有兩副生辰八字
可行雲道長所言絕不會有假,這一點皇上都信得過,所以這賈迎春當真是單純來衝喜的
“這幾日屬下調查過,迎春姑娘是榮國府賈恩侯之女,自親娘早逝後,賈恩侯便不很待見她”
“其人又好賭,眼下急需用錢,李管家那日去談彩禮,張口才剛說了八萬兩,那賈恩侯忙不迭便答應了。”
傅恒藏起眼中震驚之色,看到地上那一大攤被自己打翻的水跡,一雙冷峻的眸子不由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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