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始雞鳴,天光大白。
仙姑廟仍在,晨起上山問平安的登山客,驚訝發現廟內空空如也,沒了仙姑,廟前兩棵樹,一夜枯萎,隻剩光禿歪曲的樹椏,再無往日仙靈韻氣。
廟前鼎爐尚有餘香燃著,未徹底熄滅。
鳳北在鬼蜮中明明將整座山都推剩下一個洞,更彆說仙姑廟了。
可從鬼蜮出來,一切完好如初。
除了仙姑無了,其他仍在。
仙姑廟在,鼎爐在,瀑布在。
水潭中,各色鯉魚躍動,戲搶龍門。
而當郎鎮裡。
四人路過昨日那麵館,鄭修剛好看見了客棧對麵的煎餅攤開業。
中年男人木訥笨拙地推出車,張旗,燒火,上鐵板,勻米糊。
很快,悍婦嫌男人動作慢,掄著擀麵杖衝出來,又打又罵。
幾人渾身血汙乾涸,在角落坐下,店小二顫巍巍地呈上熱麵,邊說這頓小的請客,店裡小容不得大神撒野,求幾位大爺吃完趕緊潤去。
這一夜發生了許多事,可到頭來,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這鬼蜮,似乎通了一個寂寞。
最起碼,對這些人來說,就是如此。
就像對麵的煎餅攤丈夫,他丟了一部分人魂,可仍是活著,在其他人眼中,仍是活得好好的。
人魂四分,隻剩“形”和“運”。
吃麵途中。
四人身上血汙重,殺氣猛,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路人經過,嚇得臉色一變,拔腿就跑。
其實在四人中,最嚇人的是鬥獬,他那張臉仿佛被矬子犁了幾遍,縱行的傷痕一道道地從額頭拉至下巴,鼻子比昨日更加青腫。
當店小二好不容易終於鼓起勇氣,隱晦地問鬥獬少年是否遭人挾持,若真的是你就眨眨眼,當郎鎮官府就在隔壁。
鬥獬回想鬼蜮發生種種,傷心地趴桌上嚎啕大哭。
坐鬥獬對麵的月燕心虛地大口吃麵。
麵館裡,牆上的神位仍是供奉著當郎仙。
鎮上人至此仍不知山上已無當郎仙姑。
鄭修聽不見任何動靜,一口氣吃飽,剛好替本體吃頓早飯。
他看見店小二虔誠地朝當郎仙上了三炷香,若有所思。
鄭修一抬頭,便看見坐自己對麵的鳳北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臉,眉頭緊皺。
鄭修一看鳳北罕見的糾結表情,心道不好。
這件事必須得想辦法解釋。
若是彆人就算了,鄭修一旦暴露,大可直接化煙而去,讓彆人以為見了鬼就算了。
但鳳北不同。
鳳北是他的【驛站】,隻要跟著鳳北,他的探索距離幾乎可說是無限的。
以後定然還會有需要進入【驛站鳳北】,借助鳳北身邊的鬼蜮進行遠距離移動的時候。
那,這事可不能黃了呀。
真聾裝啞的鄭修默默想著辦法。
除鳳北外,其餘三人各自在客棧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洗了澡,已是中午。
值得一提的是。
在離開常闇前,鄭修說自己聾了,啥都聽不見。
可鳳北卻沒有放過鄭修,一路上跟著鄭修背後,生怕他跑了一般。
就連在房間用大木桶洗澡時,鳳北閉著眼睛就坐在鄭修五步外,兩耳微微顫動,顯然是在側耳傾聽。
一直到鄭修穿好衣服叫了幾聲,鳳北才平靜睜開眼睛。
可恥的是,整個過程竟讓鄭老爺覺得有一點點刺激。
此話定不能對鳳北說,偷偷藏心中罷。
誰讓他是十歲少年呢。
聾掉的少年無法交流,月燕、鳳北隻能瞪著滿臉無辜的少年捏緊拳頭。
她們心中顯然有著滿腔疑惑。
不說他們,連鄭老爺自己,對常闇、鬼蜮中發生的一切也有著許多問號。
自他入獄至今,發生種種,滿是謎團。
鎮上無言,四人贖回馬車,馬蹄響亮,駕車出城。
負責禦馬的自然是鬥獬,此刻他臉上纏了厚厚的紗布,頗為淒慘。
仙姑廟一行,給他留下慘痛的陰影。
在鬼蜮中、打通常闇時,鄭修所表現出的異樣,讓鬥獬與月燕懷疑,這娃是否與鳳北一樣,是天生異人。
月燕將胖貓兒抱在懷裡,時不時往貓兒嘴裡喂燈芯,指著鄭修那邊,怒罵其鼻子是不是壞了,這麼明顯的異人都聞不出味兒,要你何用。
胖貓兒直打飽嗝,翻著白眼,圍著鄭修身旁轉悠,愣是聞不出異人的味兒,頗為無辜。
月燕甚至生出將這娃活活剝光,看看他那不祥胎記長在何處。但最後看在鳳北的麵子上,月燕不得不放棄這般放肆的念頭。81.??
馬車剛駛出當郎鎮,月燕的渡鴉飛回,上麵紮了新的傳信。
月燕偷偷看了鳳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