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枝頭,暖洋洋的日光驅散寒意,為這座城掀開新的一日。
行夫走卒奔行於大街小巷。
街頭小販吆喝買賣。
河中畫舫偃旗息鼓。
西市商鋪掛起商旗。
繁榮都城,歌舞升平。
沒有人知道這看似平和的大乾都城下,隱藏著蠢蠢欲動的風雲。
一旦奪嫡戲碼上演,也不知有多少人會被卷入,有多少人會遭流彈誤傷。
若二皇子所言非虛,名為“鄭氏”的龐然大物在某些人眼中真如此舉足輕重的話,他鄭修,很難獨善其身。
他屢屢入獄,便印證了這一點。
是誰在背後搞事仿佛逐漸明朗,但鄭修並未因此而樂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搞事的那邊將他關進牢獄後,不僅激發了鄭修的【囚者】門徑,反倒覺得這樣就能暫時讓這頭猛虎安分下來,暫無下一步動靜。
是在靜觀其變,或是在等鄭修落子?
一旦鄭氏真敢明麵跳反,那麼老魏,也不會坐視不理,將出兵鎮壓。
鄭修如今就像是坐在一個穩固的三角高台上,看似平安,可一旦某一個角崩缺了,整個高台將轟然倒塌。
鄭修找獄卒添了一壺茶。
過了一會,他的昔日獄友,如今高升刑部尚書的江大人姍姍來遲,手裡提了一份街頭早膳,不算精致,但總是有心。
他剛下早朝,便被守在宮外的疤老六逮住,叫了鄭氏車夫,一路奔襲來此。
江高義見鄭修並未被打殘打死,鬆了一口氣。
難得江高義來一趟,鄭修請江高義入牢一聚。
江高義在牢獄裡呆過,再加上性子耿直,並未在意獄中環境簡陋,欣然與鄭修促膝長談。
喝著滾燙豆漿,吃著包子燒賣糕點,江高義談起近事。
原本這些事是不能對“戴罪之身”的鄭修說的。
但當疤老六醒目地退下後,江高義一看四下無人,便拉著鄭修說悄悄話。
江高義第一句話提起的便是“立儲”一事,與二皇子所說無異,定在了明年三月三。
據江高義所說,老魏是在早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一口敲定此事,不作商議。
據說當時有三位六部老臣,不知站的哪邊,當場便鼓起勇氣諫言,說四皇子剛出生,尚且年幼,且聖上身體如龍似虎,必能長命千百歲,立儲一事不必著急,需從長計議雲雲。
朝中大臣對幾位皇子各有親疏,這是理所當然的官場內幕,事發突然,誰都沒有準備,若換做江高義與其中某一位皇子暗中親近,也會想辦法拖延一二。
江高義念在獄友之情與知遇之恩,此刻可謂是掏心窩子地對待鄭老爺。
他接下來說出了一件連二皇子都不曾提及的事。
鄭修聞言震驚:“你是說,那三位想要拖延立儲一事的老臣,當場就被罷黜下野了?”
就是當場被皇帝炒魷魚了。
“是!”江高義臉上浮現幾分猶如兔死狐悲般的愁色,道:“聖上決定誰敢質疑?二皇子此行故意來救,怕是與此事有關。”
江高義初入皇城官場,第一次近距離體會到官場的可怕,以及何為“伴君如伴虎”,不知何時就“鍋從天上來”。
江高義初升刑部尚書,如今孤單一人身在皇城,身邊甚至連一位信得過的奇術師都沒有。
相信很快就有人會逼他站位。
畢竟他是刑部尚書。
初入官場便遭逢此事,這位置能坐多久,還真不好說。
江高義眉間憂慮,顯然他如今擔憂的,不僅僅是鄭修的處境,還有他自己的處境。
如不出意外,在立儲一事在早朝上宣布後,已經有人暗地裡給刑部尚書使勁了,身不由己呀。
當下,鄭修拍了拍江高義的肩膀,笑著寬慰:“江大人,你我在獄中相識一場,也算緣分。你若有野心,便摻合進去,但前途難卜,定是凶險萬分。你若隻想自保,暫可虛與委蛇,周旋一二。若碰上危機,可朝鄭氏車夫吹一句哨聲,自有人來幫你。”
說完,鄭修吹了幾嘴。
江高義聞言大喜,認真記下哨聲的聲調與長短。
他顯然知道立儲一事個中凶險,可不是他一位外來高官能輕易卷入的。
前方可是地獄啊。
行商精妙在於一字——“賄”。簡單來說,就是有恩必報、禮尚往來的意思。
和刑部尚書打好關係,總不會有錯。
鄭修甚至暗示,你若缺錢,大可去錢莊自提。江高義一聽嚇得連連搖頭,說不敢要不敢要。
看來他這官,還沒當透徹。
官場官場,玩得好的人就是秀場,玩得不好,那叫刑場。
鄭修也沒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