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於是重新上路,日夜兼程。
出了益州,便是一段盤山險路。
若走官道,需多繞三百裡,無端端多幾日馬程。
而穿過天漓關,走盤山險路穿入蜀州,雖然需跋山涉水,但能省下三日路程。
半路上,他們發現了虛鼠與金牛遭遇伏擊的痕跡,共有五次。
夜未央中有內鬼的事幾乎是實錘。否則對方不可能對虛鼠、金牛二人的路線了若指掌。
但鄭修通過【偵查】得知,虛鼠與金牛似乎越來越擅長應付對方的奇術,有驚無險。
有一個問題其實鄭修沒問。
因為身份不恰當。
鄭修記得,在仙姑廟最後,殘缺三人同時自爆,那威力就算是鄭修,也不敢用馬甲硬抗。
怎麼這次就沒在虛鼠與金牛麵前自爆呢?
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至此離開皇城已經是第十二日。
他們終於走下山道,重新踏上官道。
連續兩日露宿荒野,讓月燕與鳳北都覺得渾身不得勁。
鄭修甚至懷疑,騎馬時鳳北有意無意讓兩人保持了兩拳的距離,似乎是怕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令前輩嫌棄——往常鳳北都是有意無意貼上來的。
鳳北的怪異舉動甚至讓鄭修懷疑,鳳北一輩子都因“不祥”而無法與他人正常地接觸。難得碰見“不懼不祥”的鄭善前輩,鳳北要把這輩子失去的找回來。
走出官道,不遠處終於看見了嘉陽驛道的路牌。
往前走出二十六裡,就能抵達嘉陽城。
嘉陽城毗鄰益州,如虛鼠與金牛二人一路南下,無論走的是平坦官道還是像他們四人這般,穿山險路,嘉陽城都是必經之地。
風塵仆仆趕路十三日,鳳北一行人終於過了蜀州界碑。
旭日初升,冰雪消融,遠處的嘉陽城仿佛映著一層晶瑩的金光,格外耀眼。
“去。”
月燕喂了黑箱裡的胖貓,然後一抖肩上渡鴉,渡鴉飛出,在幾人頭上盤旋幾圈後,朝城內飛去。
不等鄭修問起,月燕便笑道:“夜未央在許多地方都暗藏辦事處,彆說是尋常人,許多外地的夜衛、星宿,甚至十二月,一時間都難以分辨,惟獨出自同一個地方的渡鴉,能引我們抵達隱藏的辦事處。若虛鼠與金牛曾途徑嘉陽,想必會在這裡留下一些訊息。”
話分兩頭。
“猛男畫師”鄭善,那頭正與夜未央深入蜀州腹地,追查“食人畫”下落。
這一去就是半月。
而在皇城,鄭修時不時借著各種理由離開,回歸大號,安排種種瑣事。
鄭修先是抽空回望天獄一趟,接回他那株養了好幾年的金絲藤。
在家修養幾日,再回望天獄,那獄裡獄外的風景,讓鄭修有種宛若隔世的錯覺。
正常人哪怕再如何變態,也不會喜歡蹲大牢,失去自由。
要不是【囚者】的規矩與限製,如今以鄭首富的家產與地位,早應過上家中紅旗插滿,外麵彩旗飄飄,兒孫滿堂的幸福生活。
自從鄭修蹲大牢的那天起,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鄭修對所有人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他承認了自己是門中人,窺見了門徑。
那日與大帝在車廂內的對話,鄭修也隱晦地“坦白”了一切。
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
老魏通過種種線索,有九成把握肯定鄭修是走了【商人】途徑,鄭修順勢承認了。
而鄭修從旁敲擊老魏走的是【帝王】門徑,老魏並未否認。
如果說老魏的言行舉止都必須符合【帝王】的門徑身份,那麼他所做的許多事,都能解釋得通。
可明明是同一個人,同樣的老魏,在白鯉村的曆史映射現實之前,老魏垂垂老矣,即將歸西。在白鯉村的曆史發生改變後,老魏卻窺見了【帝王】門徑,鄭修至今無法理解,他僅僅是救出了鳳北一人,怎會引發如此巨大的變化。
猛男出行的第三日,鄭修在香滿樓的甲子號雅閣“金玉滿堂”裡,設宴招待疤老六。
“金玉滿堂”雅閣,對外的最低消費是三千兩。
香滿樓向來有一個規矩,取名越富貴的雅閣消費越高,凸顯地位。
預定的單子都排到了十天半月之後,許多人來此設宴,求的是一份尊貴,說出去有麵兒。
酒過三巡,疤老六在美酒美言的攻勢下春風得意,興在頭上,鄭修恰到好處地拍拍手,遣走身旁幾位頗有姿色嚶嚶勸酒的酒妓,鄭修看得出疤老六似乎不好這口。雅閣內隻剩兄弟二人,鄭修神色一正,道:“六哥,你我兄弟一場,我有一件事,需六哥出手幫忙。這事對六哥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疤老六雖然酒意上頭,可人又不傻,鄭家的底蘊他雖不了解,但能夠想象個中一二。連這鄭老爺都需用上如此迂回的技巧,讓疤老六一個激靈,酒意去了幾分。
他剛想說什麼,鄭修擺擺手,笑道:“六哥不必緊張,你就當與我談一場你情我願的生意。聽完後,你若不願,出了這門就當我鄭某從未說過,咱們還是兄弟,你在獄中對鄭某的照顧我銘記在心。若是願意,鄭某絕不虧待任何一位鄭氏的人,鄭某保六哥一家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把老六沉默一會,抓起酒壺猛灌一口,大叫一聲暢快後,然後摸了摸脖子問:“是掉腦袋的事麼?”
鄭修想了想,笑道:“未必。真要掉腦袋,也是鄭某在前,輪不到六哥。我這不還是好端端地從牢裡走出來了麼。”
“嘿!”把老六一聽,樂了。他忽然想起鄭老爺出獄那天的陣仗與動靜,頓時咧嘴一笑:“那老六我乾了!”
鄭修一愣:“六哥你不先聽聽是什麼生意?”
“聽個屁!鄭老弟都認了老六這個兄弟,我再唧唧歪歪說三道四,傳出去我疤老六的臉往哪擱?彆忘了我勉強能沾點皇親國戚的身份!誰怕誰呢?你鄭老弟說一,我老六絕不說二!”
一口氣說完,把老六舉起酒壺,大笑道:“乾了!”
“好!六哥豪氣!乾!”
二人同時仰頭,將壺中酒一飲而儘。
最後事情自然是談妥了。
疤老六比鄭修想象中更加仗義。
當鄭修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是遊走於“律法”邊緣,專懲惡人,頗有幾分“替天行道”的味道後,疤老六聽得兩眼冒光,說這“無間煉獄”的獄卒必須由他來當,誰來了也搶不走。
疤老六未窺門徑,自然不知鄭修除了送一份生意給他,還順帶送了一場造化。但最後結果如何,鄭修也不能肯定。
隻是按照他所總結出的“經驗包理論”,他身為天生的【囚者】,堪比鳳北的超級經驗包,隻要疤老六兢兢業業地遵守鄭修定下的規矩,窺見門徑可謂是指日可待。
在“猛男小號”陪伴鳳北、於風雪中策馬奔騰紅塵作伴、即將走出益州地界時,鄭修與兄弟會的三位核心人物:慶十三,裴高雅,紀紅藕,在鄭家地牢中進行秘密商討。
要打造“無間煉獄”,隻憑一人兩人的能力難以完成。可在鄭首富背後全是人,無需他獨自努力,“鄭氏”可是連夜未央都需敬畏三分的龐然大物,他鄭修手下不缺人。
能花錢辦妥的事,那就不是事。
按照計劃,他隻需讓每個人辦妥其中一個環節,既能遵從他們各自的規矩修煉門徑,最後環環相扣,瞞天過海,將人運進牢中,進行鞭打教育,植入“牢”的概念。
商量過後,幾人在長達二十頁的名單中,選出了第一位即將入“無間煉獄”的幸運兒。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