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皇城周邊的人。
甚至有方野人士遠道而來,借宿城外的大理寺,第二天他們的名字也會被加在名單之上。
在每個名單下麵,記錄的是他們所犯的事。
大到殺人放火、貪汙受賄,小到偷雞摸狗、誹謗通奸。
其實有些小問題,鄭修自己也犯過。但鄭修並不是雙標之人,他自己不正在地牢裡蹲著麼,天天蹲日日蹲。所以鄭修絕不是雙標之人,沒毛病的。
鄭修打了一個嗬欠,懶洋洋地翻著名冊。
“你得注意身體呀,老爺,凡事過猶不及,絕不能操之過急。”慶十三猶豫片刻,決定還是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一二。
“滾,彆瞎說,信不信讓他們抓你進去無間煉獄裡體驗兩天。我想紀紅藕和裴高雅將十分樂意幫忙!”鄭修笑罵,壓下慶批囂張氣焰後,便指了一人:“就他了。”
“老爺你可真會挑,挑了一個外來的。不過,這家夥有一點點紮手。”
鄭修問:“無妨……咳咳,我是說無所謂,保證隱秘行事,若點子紮手,換人便是。”
慶十三那輕佻的臉色一正:“怎能隨意換呢?既是定下的規矩,就要老老實實去辦。”
“那是。”鄭首富點頭直呼有道理:“辛苦你了,慶批。放心,我會加錢。”
“不辛苦不辛苦,老爺更辛苦。”
慶十三剛正經沒幾秒的臉又變得猥瑣起來,朝鄭修眨眨眼,讓好端端的“辛苦”二字多了幾分騷味。
“對了,蜀州邑中郡商會那邊,最近有聯絡麼?”
慶十三道:“有呀,上個月司有青將半年的分紅運上來了,還捎了一些當地的土特產。”
鄭修默然,如今再聯絡司有青已然是來不及了,還是按照原計劃,到了邑中郡,猛男就扮演我自己,就這麼辦。
想到這裡,鄭修抓緊時間去沐浴更衣。
期間外頭有人敲門說想進來服侍老爺沐浴寬衣,鄭修想了想。
想了想。
想起鳳北。
最後,婉拒。
城內。
疤老六在望天牢獄營中執勤時,聽見了車夫的哨聲。
找個借口離開獄營,疤老六上了一輛車。
車夫穿行在大街小巷中,最後在一個巷口鑽出。
車上的疤老六變了另外一人,麵容削瘦,眼角的疤也不見了。
另一個“疤老六”在街上逛著,買了些糕點,又回到獄營。
兜兜轉轉麵容削瘦的疤老六來到鄭家,伸手在下巴一摸,撕下了一道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疤老六熟門熟路地走到鄭修正廂附近的庭院,假山後頭有一個暗門,擰開,直通地下。
鄭修平日與四女修行的豪華地牢在負一層,隻有老爺的房間能抵達。而假山後的暗門,則通往地牢的負二、負三,以及其他層。
這就是,傳說中的“無間煉獄”。
入夜。
夜涼如水。
風呼呼地刮,烏雲自外飄來,遮黑了皎月。
榮四,道上人稱“榮四爺”,生自西南沼州,以偷雞摸狗為生。
在他們這行,有許多雅稱。有人稱“翻牆頭”,有人稱“梁上君子”,有人稱“三隻手”,可他們更願將自己以及同行們稱作……“盜門”。
榮四爺入行後本給自己定了規矩,三偷三不偷一不殺,最後那“不殺”就是不害人性命的意思。否則那和強盜有什麼區彆?賊也是要臉的。可這些年生活所迫,榮四爺漸漸忘了最初定下的“三偷三不偷”,惟獨隻剩了一條“不殺”。
有一日,他在睡覺中,迷迷糊糊落進了一個黑色的池子裡,池底有一條路,路的前麵有一扇門。
榮四爺在那夜,看見了【盜門】兩個字。
窺見了【盜門】門徑的榮四爺漸漸地在道上混出了名頭,風生水起。
他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早些年的規矩定複雜了,才讓他久久未能窺見門徑。明白此事的榮四爺,感慨造化弄人,良心誤他。
在半年前,榮四爺失手了,他在翻入一位富豪家中時,被人發現,情急下殺了人。
為了毀屍滅跡,他一咬牙,心腸一狠,放火燒了。
就這一把火,讓榮四爺手頭上添了四條人命。
破了規矩的榮四爺,隻覺渾渾噩噩,本該身懷奇術的他莫名其妙有時莫名其妙就不靈光了。道上的兄弟知道榮四爺落了難,有人暗中舉報,讓榮四爺遭衙門通緝。榮四爺不得不隱姓埋名、遠離家鄉,兜兜轉轉北上,換了另一個身份。
到了這裡就沒人認識他榮四爺,新的地方新的開始,他決定重新做賊,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昨晚他入城踩點,已經探到了第一首富鄭宅的位置。
他甚至偷偷躍上牆頭,發現偌大的鄭宅竟連一個巡邏家丁都見不著,如此鬆懈的防守讓榮四爺嗤之以鼻,原來第一首富的宅子,也不過如此。
榮四爺甚至挑釁般在鄭宅門前抹了灰,做了記號警告同行,擇日動手。
大理寺大堂中,爐火燒得旺盛,室內溫暖如春。
許多無家可歸的乞兒與流浪漢都睡在此處。
迷迷糊糊間,榮四爺耳邊響起了一個似哭似訴,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
“榮四,沼州人氏。”
“犯盜竊、搶劫、殺人、放火。”
“罪大惡極,難以饒恕。”
“無間煉獄,拘魂二使,前來索命。”
榮四爺一個激靈翻身而起:“是誰他娘地在裝神弄鬼!”
空曠廳中,榮四爺這大聲一喝,頓時吵醒了其他乞兒,對榮四爺罵罵咧咧,威脅再三後,又倒頭睡下。
聲音隻有我能聽見?
榮四爺與其他人不同,他窺了門徑,自然知道世間有奇術的存在。
那詭悚之聲仍在耳邊響起,如邪祟的私語,偏偏說得一字不差,令榮四爺坐立不安。
“老子倒要看看,是誰在作怪!”
榮四爺見廳內其他人沒有反應,便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冷笑一聲,摸了摸懷中刀子,裹緊破舊棉襖,走出大理寺。
大理寺外,石階道兩旁,石柱中的燭火無風熄滅,兩道如同鬼魅的人影,無聲無息從一旁飄出。
這兩人就像是從地上滑出似地,走路沒有任何動作。一人穿著素白紙衣,臉上貼了一張白紙,兩手慘白無色。另一人穿著素黑紙衣,臉上貼了一張黑紙。兩人都看不清麵容。
“拘魂使,白無常。”
“拘魂使,黑無常。”
“前來索命。”
“榮四,死有餘辜。”
“無間煉獄,極刑伺候。”
那耳語從四麵八方傳來,榮四爺痛苦地捂著耳朵,隻覺雙耳嗡嗡陣痛,淌下溫流,一看雙手,竟滿手是血。
榮四爺頓時嚇破了膽,心中駭然,知道對方即便不是鬼魅,也是來者不善。他向後一躍,手足並用,竟如壁虎般貼在牆壁上,嗖地一下沿著牆壁逃竄。
一根長蕭自黑無常袖中滑落,空洞的簫聲傳出,榮四爺剛逃出幾步,便撲通一下掉在地上,沒了聲息。
隻見“白無常”從懷裡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紙紮小人,那紙紮小人五官惟妙惟肖,竟與榮四爺有幾分神似。
簫聲不停,“白無常”手中的紙紮小人猛地一顫,五官竟露出驚恐的表情。
“嘻嘻嘻……”
“嗬嗬嗬……”
黑白無常發出陰森的怪笑,轉眼消失在黑夜中。
不久後,一道道穿著黑衣、戴著兜帽的人影自黑暗中遁出,其中一人將沒了聲息的榮四爺扛起。
另一人緊致的黑衣下身段婀娜,走到大理寺中朝裡麵撒粉粉。
“那麼麻煩做什麼,直接迷倒帶走便是了。”
這聲音赫然是兄弟會三巨頭之一的紀紅藕。
“老爺的調調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位籍籍無名的兄弟笑道。
“知道是知道,總覺得怪怪的。況且此人也是窺見了門徑的,也不知對老爺是否有用。”紀紅藕負責迷暈所有人,一位兄弟將榮四爺悄悄放回原位,並將另一個容貌酷似榮四爺的紙人,塞進榮四爺懷裡。
紙人的背上寫著四個字猙獰血字:無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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