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洛河故意撩下長發用鳳北的神情與口吻說出“鄭大哥”三個字時。闌
鄭修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有點想笑。
此時此刻謝洛河像與鄭修卯上勁了,在“謝洛河”與“鳳北”之間反複橫跳,像是努力想證明點什麼。
“好呀。”
鄭修欣然答應。
他當首富時就總帶著一眾家卷在皇城裡壓馬路逛該,氣氣派派的。
此刻當了“窮酸書生”,無論站在他麵前的是鳳北還是謝洛河,他都不挑。闌
隻是,鄭修心底暗歎,謝洛河自從接受了“自己有可能是鳳北但絕不可能是鳳北”這種設定後,一路上的表現,讓鄭修明白要將這種“認知”徹底扭轉,絕不是一件易事。
說不定得下猛藥。
小桃在隔壁房間貼著門偷偷地聽,一聽大小姐似乎在邀請公子逛街,立即打開門,殷殷切切眼巴巴地說也想去,幫公子與小姐提點東西打打下手什麼的。
沒等鄭修答應,謝洛河當即道:“不必,小桃你在房間裡好好歇息,等我們回來。”
小桃當場傻眼。
“走。”
謝洛河沒有廢話,帶著鄭修逛街去了,留下小桃獨自一人。闌
謝洛河似乎是真的隻是為了逛街,走走看看。街頭不算熱鬨,但謝洛河慢悠悠地走著,看得津津有味。
途徑鐵匠鋪時,謝洛河特意進去查看了馬蹄鐵的進度,鐵匠手藝精湛,儼然在加急鍛造了,最快明早就能出發。
街頭上人來人往,鄭修搖著扇子,背著竹簍,跟在謝洛河身後。大約逛了半時辰,謝洛河說要回客棧時,鄭修無意中看見一家賣紙湖麵具的店,眼睛一亮。
“送你。”鄭修左挑右挑,挑了一副,故作平靜地送給謝洛河。
謝洛河接過麵具,在臉上比劃一二,然後當著鄭修的麵,向店家要了一根細繩,將麵具串在腰間,盈盈在鄭修麵前轉了一圈,回眸笑道:“好看麼?”
鄭修表情一怔。
見鄭修愣愣地沒說話,謝洛河笑容更甚,低頭沉吟道:“似乎少了點什麼。”闌
謝洛河自顧自地閉上眼睛:“少了一塊腰牌。”
再睜開時謝洛河臉上笑容頃刻變成了冷漠:“一塊刻著‘上弦三,鳳北’的腰牌。”
“你要不要讓那鐵匠,替你打一塊相似的?”
謝洛河貼近幾步,距離鄭修隻有兩步之遙。
“你覺得呢?公孫陌。”
這一刻,鄭修看著謝洛河那雙清澈的眼睛。
二人佇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闌
一時間,周遭的人與物,與鄭修謝洛河二人,像是處於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般。
格外安靜。
鄭修平靜道:“不喜歡,就算了。”
謝洛河忽然又換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不,她喜歡。回去吧。”
周遭重歸喧囂,謝洛河走在前麵,背影朝他。
鄭修看著謝洛河的背影,看著她腰間掛著的麵具,他明顯從謝洛河的身上,感覺到一種名為“距離”的東西。
他也能從謝洛河剛才的反應中,察覺到一種叫做“生氣”的情緒。闌
一路上謝洛河沒再多說什麼。
一夜無話。
翌日。
謝洛河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小桃也像往常那般,分彆為二人端來熱水與毛巾,洗漱更衣。
小雲與小流換上新的馬蹄鐵,三人分彆騎著馬,離開小鎮。
謝洛河腰間的麵具隨著馬蹄踢踏輕輕晃動。
“公子,你是不是,惹大小姐生氣了?”闌
雖然謝洛河沒在小桃麵前表現出異樣,但小桃察覺到公子與小姐之間與往常有些不同。
“可能是吧,誰知道呢。”
走出鎮子,三人沿著大道繼續北上。
鄭修仍是每日為謝洛河畫一幅畫。
謝洛河也如往常般,趁著小桃不在,伸手向鄭修索要她的畫。
她總想看看鄭修將自己畫成了什麼模樣。
小謝越來越捉摸不透了。闌
起初鄭修認為謝洛河是在傲嬌。
但後麵漸漸地鄭修隱約察覺到,她是生氣了。
隻是小謝因為什麼生氣,鄭修沒能品出來。
他要把謝洛河變回鳳北這件事,不是已經擺在桌麵上,相當於是打明牌了麼。
】
你生氣個錘子。
鄭修心中頗為不滿卻不敢提。
在這種古怪的“三人行”中,他們終於在二月底,抵達了藏劍山下。闌
鄭修依稀記得這個地標,但在後世,這裡並不叫藏劍山,上麵更沒有什麼藏劍山莊。
兩百年後,這裡隻剩一座普通的山。
一男兩女結伴,在外闖蕩江湖的確危險。
更何況謝洛河與小桃的姿色上等,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村野莽夫。
一路上三人共遭遇了十六次攔路打劫,進過八家黑店。
每次遭遇這些破事,鄭修總能從對方臨死前的眼神中看出三分懊惱三分悔恨三分憤滿,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嫉妒。
這可比後世亂得多,不愧是江湖。闌
唉~江湖。
起初小桃對這些打打殺殺看不習慣,隻覺殘忍。
後來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當然,更不如說是麻木。
甚至某天夜裡,小桃在睡夢中翻身,口中滴滴咕咕說著夢話。
說些“小姐小桃想回家”,“公子不要”之類的,也不知她夢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藏劍山下有一座小鎮,臨近三月初一,鎮上多了許多佩劍帶刀的江湖人士。
但這些江湖人士大多是接了英雄帖,受邀而來,即便是另有所圖,也不會在臨近三月初一時,在此節外生枝,壞了正事。闌
“你有什麼打算?”
二月二十九。
三人坐在飯店一角,等飯吃。
謝洛河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眼眸半虛,看著窗外乾枯的柳樹上冒出的嫩綠新芽。
這些日子鄭修與謝洛河關係尷尬,極少交談。而過兩日便是三月初一,鄭修冒著被謝洛河嘲笑的風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