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已經沒把謝洛河當成“人”去看待了。
他甚至有種衝動,現在就去重寫《兵器譜》,將謝洛河的排名從第五十提到榜首。
名號就叫:洛河神箭。
在江湖百曉胖心事重重考慮著“重新編寫兵器譜”的要事時。
謝洛河走向江胖。
江胖一驚,嚇得蹬蹬後退幾步,驚道:“洛河神箭,你想做什麼?”
謝洛河:“?”
“咳咳,老夫是問,你有何貴乾?”
謝洛河平靜道:“百曉生,我想與你做一樁生意。”
“生意?”
“我知道你在江湖上交遊廣闊、八麵玲瓏。不知你可否聘請一批優秀的工匠,打通封堵多年的暗河河道?”
百曉生聞言,眼睛眯起:“老夫有何好處?”
謝洛河平靜的口吻忽然變得斬釘截鐵:“聶公寶庫內的財寶,我謝洛河與公孫陌那一份,歸你!甚至,你大可將聶公寶庫的‘秘密’據為己有!無論你是想公布天下,或是藏密於心,一切由你!”
鄭修聞言也是一愣。這謝洛河真沒把他當外人啊,為了讓江胖出手,連自己那一份也搭上了。
謝洛河對江胖說完自己的想法,朝鄭修俏皮地眨眨眼。
鄭修頓時沒了意見。
你說怎就怎吧。
百曉生琢磨片刻,這“交易”對他來說根本不虧。聶公寶庫的“秘密”,這件事本身,就對百曉生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
百曉生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索著他人的秘密,曆史的秘密,朝廷的秘密,天下的秘密,如今一個跨越了近百年時光的秘密擺在他的麵前,哪怕謝洛河不說,他也會想儘一切辦法,進去探尋一番。
江胖當即便答應下來,回城做準備。
謝洛河臨走前,看了看自己的兩隻粽子手,看了看坑窪山壁,無奈離去。
來時鄭修與謝洛河各乘一匹,但謝洛河的手如今被鄭修包成這個鳥樣,自然是牽不住韁繩了。鄭修將其中一匹馬放生了,獨自騎上一匹,朝謝洛河伸出手:“上來。”
這一刻,鄭修的姿態與笑容,與夢中的某個場景悄然重合,謝洛河神情出現了刹那的恍惚,猶猶豫豫地上了鄭修的馬背。
一路上,謝洛河兩手環抱著鄭修的腰肢,身體有一指之隔,路上無言。
鄭修不知謝洛河心中擰結,回到城中,安置好謝洛河後,便回街上擺攤作畫。
今日開張,賺了三兩銀子。
百曉生辦事確實給力,第二天,便告訴鄭修,他已經找到了全燕州最好的二十六位工匠,正全速趕來漓城,大約十天內能抵達此處。
接下來隻能安靜地等待。
鄭修摸著額頭上的疙瘩,猶豫幾分,最終決定等待工匠們的到來。
“獨孤翔果然出事了。”
過了約定時間,獨孤翔仍未出現,鄭修想起那一夜藏劍山莊的大火,再想起那位“虛度四十年光陰”的範謠,心中了然。
閒著無事,鄭修將遇見和尚、一連串發生的事件重新捋了一遍,漸漸地將所有事串聯在一起。
曾身為殘缺樓八將之一的範謠,無意中得到了這幅畫卷,遭了暗算,被食人畫“吃了”。但不知為何,範謠留在了畫卷裡,“失憶”的花花和尚從畫卷中走出,並懵懵懂懂流落到益州,到了將軍鎮。
等等大師將花花收為弟子,食人畫落入等等大師的手中。
而殘缺樓八將之一的楚素素,來到將軍鎮,或許就是為了尋找失蹤的範謠。
“這麼說來,範謠他……才是主人格?”
正在擺攤的鄭修忽然渾身一震,想通一切後,鄭修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從食人畫中走出的“和尚”,沒了“範謠”,副人格成為主人格,才變成了“花和尚”!
那麼,範謠的目的,就是從食人畫出去?
他也在尋求“歸複常人”?
一旦讓範謠離開這裡,花和尚會不會消失?
鄭修細思極恐。
畢竟範謠,他不熟。
與鄭修結緣、並辛辛苦苦背著鄭修爬上天陰山的人,是和尚,而不是範謠。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鄭修想到此處,糾結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陷入他人的“人格之爭”裡。
糟,如今和尚不知為何,仍未恢複記憶。一旦讓範謠發現和尚,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也不知範謠是否知道自己的“心魔”變成了“本尊”,鄭修將心比心地去思索這個問題時,如果換做他落到範謠的處境……
“換做是我,我會毫不猶豫殺了和尚。”
誰也不想自己的身體被“其他人格”占據。
太他媽複雜了。
鄭修揉揉頭發,入夜後,街上行人寥寥,鄭修隻能收攤。
賺到錢後,鄭修在客棧多開了一間房,無需再被謝洛河嘲笑自己“猴急公子”了。
工匠們陸陸續續從燕州各地抵達漓城。
百曉生忙前忙後,花了重金,采購挖山工具。
如此大的動作,要想瞞過官府的人,就必需偷偷摸摸地進行。巧了,偷偷摸摸正是百曉生的長處,換做其他人來,都不行。
時間流逝,在工匠們即將齊聚時,鄭修與謝洛河終於等來了謝雲流。
“老妹啊!嗚嗚嗚!”
百曉生將謝雲流帶來時,為避人耳目,豪橫地將客棧大堂包下,外麵掛上了“東主有喜”的牌子。
謝雲流撞門而入,腦袋光禿禿地寸草不生。
他一看見謝洛河,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謝洛河衝上去,無視一旁的鄭修,正準備一訴這段日子的思妹之苦。
“哥~”
謝洛河甜甜地笑著,此番表情難得一見。
可當謝雲流看見謝洛河那包成粽子般的手時,猛然一愣,勃然大怒,將上衣脫了,露出精壯的胸大肌,咆哮道:“是哪個混蛋將我妹捆成這樣!好歹毒的心!”
謝雲流第一反應便是,誰如此不知好死,在我妹手上玩這些特彆的。
捆綁什麼的。
謝洛河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準備逃走的俏公子。
“混賬書生,納命來!”
謝雲流光著膀子,往掌心啐了兩口唾沫,麵目猙獰地朝鄭修撲來。
鄭修早預判了謝雲流的反應,反手取出洛河筆,咬破手指,虛空作畫。
一束束繩索如血色的大蛇般活了過來,嗖地一下自四麵八方纏住了謝雲流。
謝雲流除自家老妹之外,哪見過其他“奇術師”放這些詭異的奇術,兩眼一瞪,瞠目結舌,一眨眼就被鄭修畫出的“繩子”捆成龜龜的形狀,懸在梁子上。
“怪物,都是怪物。”百曉生看著書生露出獠牙,眼角抽搐,日漸麻木。
幸虧他為了安排工匠,提前包下了客棧,連掌櫃與小二都遣走了,否則這一幕,定能驚世駭俗,讓“妖魔鬼怪之說”在市井複蘇。
“狗日的混賬,你果然好這口!”
被吊在房梁上的謝雲流目眥欲裂瞪著書生,破口大罵。
“喲!好熱鬨呀。”
這時,一對夫婦推門而入,男的留有絡腮胡須,粗獷勇猛,女的一襲羅衫長裙,柔情似水,麵紅耳赤,乖巧地貼在壯漢身旁。
夫婦二人進來時,便看見謝雲流被吊在房梁上捆成了奇怪的形狀,頓時一愣。他未親眼目睹鄭修施術經過,愣了片刻後不以為然。
旋即壯漢朝鄭修看來,衝上來一個熊抱:“公孫老弟,彆來無恙!”
男人是好久沒見的楚成風。
至於女的。
被楚成風抱得渾身骨頭咯咯作響、忍著痛的鄭修認了好一會,才認出這女人,不正是之前楚成風口中百般嫌棄的仇人之女……溫詩珊?
那男人婆數月不見,怎就變得這般小鳥依人了?
莫不是被楚成風睡服了?
鄭修納悶著。
一番打鬨後,鄭修將罵罵咧咧的謝雲流放下。
繩子化作血光消失,楚成風與溫詩珊皆是麵露驚愕。
謝洛河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不再玩鬨,當著謝雲流的麵震碎雙手包著的纏布,露出兩隻白皙光滑的小手,上麵看不出一絲曾受傷過的痕跡。
在客棧一樓,幾人落座,以酒為伴。
酒過幾巡,重逢的土匪們相互敘說著這分彆後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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