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自是不知。
謝洛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聽膩了他們的爾虞我詐,我討厭聽見他們的笑裡藏刀,我不喜聽到他們的冷嘲熱諷,我更不願意聽見他們對我的懼怕與忌憚。」
謝洛河說這句話時,笑得特彆開心,在鄭修詫異的目光中,謝洛河告訴鄭修,她許多年不曾好好入睡,偏偏在落日部族的這一年裡,她睡得很香。
謝洛河當時以一種異常恬靜,毫無波瀾的口吻告訴鄭修。
「在這裡,我「聽著」他們的喜,聽著你心頭跳著的心疼與不忍,我睡得心安
。」
在鄭修複雜的心情中,時間越來越接近大婚那日。
八月初九。
在二人大婚前六天。
在一個天上滿是星星沒有風吹的夜晚。
一位裹著破大氅光著腳橫跨大漠的意外之客抵達日蟬穀。
當時負責值守穀口的部民剛好是鄭修的好鄰居「日地大哥」,他嗖嗖朝來客腳下射出一波會轉彎的箭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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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通緝,屬流寇亂黨。
而小桃,謝雲流臨彆前,借百曉生的交情,在皇城中尋了一戶富商,富商二人年邁,膝下無兒,將小桃當作親生女兒看待。
一年前邊關告破後,據說得一位「奇人」相助,料事如神,結合鄭將軍的威猛,重新收複失地,將蠻子再次轟出邊關之外。目前北蠻偃旗息鼓,謝雲流在戰場上受了點傷,鄭將軍命他暫且修養。
那位奇人得天子賞識,如今成了大乾當朝的國師。
謝雲流心係妹妹安危,再次找上百曉生。百曉生給出情報,謝雲流隱約察覺到老妹似乎正一路向西走,便獨自一人踏上大漠,沿著「綠河」一路走到此處,抵達日蟬穀。
謝雲流說完他這一年的顛沛流離,已是半夜。他嫌棄的糟酒竟喝了一大壺,醉醺醺地趴桌上咕噥著。
「哥,我要成親了。」
謝洛河忽然滿臉幸福地朝謝雲流說道。
「成親?成親好呀……嗝~等會,哪個大冤種敢娶你?嘿嘿嘿……」謝雲流沒睜開眼。
鄭修與謝洛河麵麵相覷。
鄭修嘴角抽搐,顯然在強忍著讓自己彆笑出聲。
謝洛河捏緊拳頭,一巴掌扇在謝雲流後腦勺上。
「啪!」
謝雲流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哥,保重。」
謝洛河輕輕舒了一口氣,笑道。
八月初十。
謝雲流酒一醒,便殺氣騰騰地提著刀叫囂著說要剁了大冤種。
鄭修對此早有預料,從容地搬出沙盆,興奮地與謝雲流約戰日蟬穀外。
沒有人知道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謝雲流鼻青臉腫地跑了回來。後來有好奇的大漠人跑去日蟬穀外一看,發現沙漠上有一小片沙地,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大小整齊的沙坑,尖尖細細的仿佛下了一場「劍雨」。
謝雲流再找上謝洛河時,已經是滿臉服氣。但他與謝洛河交談時,一會咬牙切齒地說「使詐」,一會殷勤叮囑千萬可彆讓主動送上門的好妹夫給跑了。
轉眼終於到了八月十五這天。
日蟬鎮上,殺豬劏羊,張燈結彩,處處掛著喜慶的紅燈籠。
沒有桌椅,沒有繁縟的習俗,烈日部族的人從早上開始吃吃喝喝,不停地開宴會。謝洛河穿著大紅婚袍,本來想安安靜靜地坐婚房裡等鄭修上門,可謝洛河聽著外麵熱鬨的動靜與道喜聲,終是忍不住,掀開紅蓋頭加入酒局。
鄭修本來不願喝,一是不好喝,二是怕酒後再遭暗算。但氣氛都哄到這了,鄭修又吃又喝,從晌午和到日落黃昏,一直到了所謂的吉時。
謝雲流摸著光頭,笑成了傻子般,看著被一群小孩眾星拱月送到麵前,穿戴整齊的新婚夫婦二人。謝洛河摻著歪歪倒倒的鄭修,埋怨怎麼沒乾脆喝趴下,省得麻煩。
「來得巧不如來的早呀!」謝雲流興奮地搓著手,搓著搓著眼裡泛著淚光。
盼了多年終於盼到頭了。
「老謝我縱使戰死沙場,也了無遺憾咯!」
大長老敲著拐杖,高聲道:「按照中原習俗,新婚二人一拜天地!」
謝洛河按著鄭修的腦袋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謝洛河笑著對謝雲流道:「哥,保重。」
「自然保重,保重,鐵定保重!」謝雲流傻乎乎地笑著,打了一個酒嗝。緊接著不知抽什麼風,大喝一聲:「等一等!」
現場瞬間一片死寂。
所有人目光直勾勾地瞪著謝雲流,似乎想看這位「親哥」想折騰什麼幺蛾子。
「可惜,」謝雲流惋惜道:「總
覺得不夠…風光。妹夫呀,你要不,日後,再風風光光娶俺老妹一回?」
「不夠風光?」鄭修虛著眼冷冷一笑,咬破手指,洛河筆一沾血,宛若活了般。血色的光點灑向高空,化作漫天花雨,洋洋灑灑地落下,日蟬鎮上空籠了一層瑰麗的花紅。豔似紅妝美如畫,又像桃花朵朵,於夜空中繁茂盛開。
鄭修得意地啜著指頭:「這回可足夠了?」
一時間,包括謝洛河與謝雲流在內,所有人都看癡了。
「呆子。」
謝洛河怔怔看著,忽然一笑,將鄭修扛肩上,如閃電般一掠,消失在所有人麵前。
「夫妻……」
大長老正想說夫妻交拜,謝雲流麵前哪還有新人的影子。
謝雲流在怔神後大笑擺手:「不拜了不拜了!」他揉揉眼睛,轉過身,大聲道:「這妹夫,我謝雲流認了!都散了都散了!今晚,一醉方休!」
……
房內。
砰!謝洛河將鄭修丟床上,一眨眼功夫便將鄭修剝個乾淨。
謝洛河一副要霸王上硬槍的陣仗,驚得鄭修酒意醒了幾分:「你認真的?」
「少廢話!」謝洛河忽然哭了起來,咬向鄭修,咬出了血。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怕什麼!」
謝洛河大聲哭喊著,忽然又奇怪地笑了起來:「我不僅想成為你的妻子。」
鄭修終於被鬆開嘴,正想說什麼,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滴在嘴邊。
謝洛河喃喃道:「夢是假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終歸會忘了,會忘了……」
「所以我決定,成為一個……謎。」
「你永遠會想著為什麼,你永遠解不開,想不通,猜不透。我謝洛河,要成為你的命中,一道永世難解的謎。」
「生生世世……」
「公孫陌,你,解不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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