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闇災害防治局的成立,是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大記事”。
然而皇城內,乃至全天下,感覺靜悄悄的,沒察覺到與往日有不同的氛圍。
二十年前,隨著“常闇”與“常世”的接壤,門徑奇術悄然誕生。
可因為“大奇隱於市”,大多數百姓並不知個中奧妙。
話雖如此,這兩個月來,民間百姓仍是察覺到了不同尋常之處。
先是大乾國土內,遍布天下的“渡鴉”在一夜之間悉數暴斃,還了大乾一片朗朗青空;
緊接著便是,有許多夜裡喜歡攀牆走壁、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於悄然間不見了蹤影。
尊安三十三年。
時至六月三十。
今日青天白日,萬裡無雲。
一間尋常民宅內。
一位衣著樸素、穿著草鞋的中年漢子正勤勞地在家門口劈柴。
他家夫人容顏俏麗,精心打扮後,略施粉黛,準備外出。
“喲?夫人,你今日要出去了麼?”
漢子笑問。
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有“夜裡的活兒”。
隻是夫人從來不說。
往常夜裡,他的美妙夫人會悄悄掀開被子,換上黑衣,從窗戶鑽出。有一日他問,夫人夫人你晚上出去是做什麼,夫人笑答:妾身身懷巧技,外出掙錢,莫要多問。
漢子起初心存疑慮,後來當然是選擇相信她。
這段時間夫人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讓漢子反倒有幾分不習慣。
如今夫人又高高興興地外出,漢子欣然送彆。
臨彆前,夫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嫣然一笑:“夫君,妾身知道你從前心中疑惑,但從前妾身真的不能說。可今時不同往日咯,妾身‘夜裡的活’換了主子。”
漢子一愣。
美少婦吃吃地笑:“妾身如今是替赤王辦事。”
糙漢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激動得淚流滿麵。
赤王啊!
那個赤王!
不差錢的赤王!
揮金如土的鄭王爺!
喜歡人婦的赤王!
這下咱家要富裕了!
歡送美少婦外出,糙漢心中美滋滋。
類似的情景在皇城各處悄然上演。
枕邊人、茶寮客、戲台將軍、街頭藝子、掌廚夥夫、哭喪人、守門老頭、勤快行腳,曾經的夜衛或星宿們,都有著“隱市”的身份。
自從赤王那夜宣布“常闇災害防治局”成立至今,沉寂的夜未央舊部一邊深耕門徑、一邊盼著,如今終於盼來了“常闇災害防治局”正式開業。
昔日皇城最繁華的“不夜城”——天上人間,經曆了長達十天的“停業整頓”後,如今迎來了徹底的改頭換麵。
在十天前,鄭修讓鄭二娘在天上人間發布告示,聲情並茂地訴說“天上人間”即將停業的事實。
相關產業與姑娘將會轉移到運河畫舫上,為了滿足廣大客戶需求,鄭氏畫舫將在未來兩個月內,增添十艘。
“新晉赤王”這個瓜還沒吃乾抹淨,城中百姓很快又吃到了新鮮可口的“天上人間停業”這個大瓜,在城中鬨得沸沸揚揚的。
關於此事,眾說紛紜。有人說鄭修當上了王爺有著諸多不便,有人說鄭修是想造福百姓,有人說鄭修是想將天上人間中簽下的姑娘放回民間。
據說因此,還促成了幾樁美事:有幾位熟客生怕見不著裡麵的姑娘了,便鬥膽聘媒人遊說,這歇業的十天裡成了幾單婚事,傳成一時佳話。
如今。
鄭修站在自家的產業門口,抬頭看著煥然一新的店鋪,自言自語:“我就說嘛,怎麼渾身不對勁,原來‘低調’從來就不是我的風格。”
鄭修一襲錦衣,王爺裝扮,站在昔日的天上人間門口。
在他身後,慶十三一身行腳裝扮,再後來便是鄭二娘、吱吱、莉莉、萍萍、波波、殷青青等家卷,麵戴薄紗,圍繞在王爺身側,鶯鶯燕燕,歡聲笑語。
鄭王爺的派頭.jpg。
聽見鄭修滴滴咕咕,慶十三回道:“那是,花最多的錢辦最響亮的事,一直都是王爺的座右銘。”
天上人間那幾根柱子各色美女浮凋環繞,沒來得及換。但新的招牌已經掛上去了,慶十三親手用竹竿挑開紅布,露出新的匾額真容。
匾額又是大帝親筆禦賜,逼格到位了,純金鑄造的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眾所周知,太長的部門一旦有招牌,就隻能縮寫。
譬如鄭修所知道的,神奇盾牌研究局就縮寫成“神盾局”。
紅布掀開,新的部門坐立在鬨市中。
“常闇災害防治局”也縮寫成了三個響亮的字:災防局!
“大帝字寫得真好。”
鄭修大聲讚道。
這段時間大帝不辭勞苦為鄭氏寫了不少字,要知道,大帝的墨寶堪稱是傳家寶級彆的玩意,鄭修稍微掰指頭數了數,十根指頭似乎不太夠用了。可見大帝為了這件事,給足了赤王麵子,天天給赤王寫字。
“常闇”這兩個字不可輕易示於人前,縮寫成“災防局”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懂者皆懂,不懂者也能似懂非懂。門內人知道這是專門辦理詭桉的地方,不懂的百姓一看“災防局”也可顧名思義,大約是防治災害的局子,一有災害就來災防局報桉,指不定能從諸多桉件中篩選出與“詭桉”相關的線索。
赤王在眾人簇擁下入內,像回家那般。這本就是赤王昔日的產業,如今不過換了一個名字。
百姓看了一會熱鬨,沒多久便散去。災防局門口有一瘸子守門,穿著乾淨,笑嘻嘻的。過了一會慶十三從裡麵走出,遞給瘸子一麵形同玉佩的小銅鏡,鏡子背後刻有一字:殘。
陸陸續續地有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徑直踏入災防局,他們大多都是夜未央的舊部,有的身懷殘缺,有的麵容嚴肅、左顧右盼、一副被害妄想的模樣,這些是如今密部的人。
打盹兒的瘸子似乎有著識人的本事,夜未央的舊部來了他眼皮都懶得睜,偶爾有三兩百姓不知天上人間歇業,想進來找點樂子,瘸子睜開眼咧嘴指了指上麵的新匾額,啞聲道:“招子放亮點,這可是赤王的地盤。”,勸退回家。
開業當日到了晌午,一行腳路過給瘸子丟了兩個熱騰騰的包子,瘸子眉開眼笑地謝過。飯後,酷熱時分,一女二男結伴前來。
女子身段風韻,麵帶薄紗,一雙丹鳳眼水靈靈的,像是能擠出水兒來。
兩男中,年長一位胡渣淩亂,神情憔悴,另一位少年卻是書生打扮,意氣風發。
三人在門前駐足片刻,少年抬頭,呆呆地看著“災防局”三字。
這時街上傳來馬蹄聲,一輛側麵寫著“鄭氏布莊”的馬車風風火火地停下。幾位裁縫搬著箱子徑直往裡走。
“咦?蟹小弟,壁水姐姐?你們也來了麼?”
金牌裁娘喜兒自車上走下,看見駐足站立的三人,認出他們,主動上前招呼。
虎狼年紀的壁水阿姨回頭一看,見是月燕,麵紗下抿嘴一笑:“原來是月燕。”
“害!”喜兒沒好氣地擺擺手:“還哪門子月燕呐,猴年馬月的舊事了,叫喜兒,鄭王爺家的裁娘喜兒!”
臥底夜未央多年的喜兒總算是翻身臥底把歌唱,臉上的愉悅肉眼可見,她示意虎狼壁水彆亂喊,看了最後一位神情憔悴的男子一眼,琢磨片刻,認出了他,有幾分驚訝:“五六七?”
被稱為“五六七”的男人微微一怔:“月……咳咳,喜大人記得在下?”
“‘哭喪人’嘛!當然記得。”喜兒才不會告訴他們自己臥底多年可不是白呆的,笑了笑,拉著虎狼壁水就往裡走:“走走走,姐姐你可是咱們王爺日盼夜盼的人才呐,你放心好了,王爺與從前那夜主不同,最喜歡拉攏人才,以姐姐你罕見的‘鎮靈人’本事,王爺定不會虧待你,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