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爺被慶十三如拎小雞般提手裡,早沒了剛才的狠厲。
鄭修上前,揪著刀爺的頭發提起他的臉。隻見刀爺長得濃眉大眼、鷹嘴鷂目、顴骨高聳、麵頰削瘦,臉上還零星點綴著幾顆麻子,瞅著就不像是好人,一副十惡不赦的樣子。
“郎才女貌?”
鄭修看著刀爺,淡淡一笑,不鹹不淡地問。
刀爺茫然抬頭,看著麵前英俊非凡的男人。他似乎至今仍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地就被連窩踹了。當他看清鄭修的臉時,兩眼猛地瞪圓,終於認出來了,他咿咿呀呀地張嘴想要解釋,可嘴巴一張,泉水般的血便咻咻地往外冒——原來是慶十三割掉了刀爺的舌頭。
對付用聲音作為媒介的【千門將】的最好辦法,就是割舌頭。
鐺鐺鐺鐺!
這時逍遙坊外,傳來銅鑼急促敲響的聲音,連綿的踏步聲闖入此處。江高義身為刑部尚書,親臨現場主持公道,不知內情的人,若見了江高義,定會認為這裡窩藏了造反的逆賊。
“啊!江大人不辭勞苦,不畏艱阻,勇闖賊窩,緝拿要犯,本王十分敬佩!”
在六扇門的簇擁下,江高義麵色變化著,走入院子,鄭修一拍長袖,走向江高義,客客氣氣地說道。
“臣江高義,參見鄭王爺!”
江高義身後跟著六扇門的神捕郭子飛,他起初看見院子裡排了一列的白綾,愣了幾愣,正琢磨著到底是何方神聖打擊罪惡竟比六扇門更要迅速時,一聽見赤王與江高義的對話,郭子飛咂舌,暗自琢磨,一時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去年凜冬,他亦是有幸受邀到鄭氏府邸吃了一頓團圓宴的男人,如今屁股往哪兒坐,自是不必多說。畢恭畢敬地參見鄭王爺後,郭子飛立即風風火火地展現出皇城第一神捕的高端效率,大手一揮,朝下屬喝道:“封鎖逍遙坊,速速緝拿漏網之魚!莫要讓鄭王爺與江大人受驚!”
“是!”
他們當差多年,有幾回能碰上這種白撿便宜的好事?頓時一個個喊得比打了雞血還大聲,領命四散。
“江大人辛苦了呀!”
這邊,赤王與江高義明麵上仍在恭維與參拜。
“王爺您才是,事務纏身,竟仍心係百姓安危,第一時間殺入賊窩,緝拿通緝要犯,臣如今誠惶誠恐,心中的敬佩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天上繁星黯然盼月,隻望能跟著鄭王爺習得其膽義萬一,便死亦無憾呀!”
“江大人過了,過了!”
“不過,不過!赤王之高義,一如當年忠肝義膽的鄭將軍般……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江高義長歎唏噓,兩袖交疊拱手準備又拜,被心疼的赤王立即托著。
在外人看來,這分明是一場王爺與臣子之間令人感動涕零的見麵。然而鄭修與江高義接近時,他們便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江高義低聲道:“王爺,這家夥怎得罪您了?鬨成這般?窩都給踹沒了。”
“得罪倒說不上,就是惹二娘不高興了。”
江高義恍然:“原來如此!”
他能理解二娘在鄭修心中的地位,獨一無二,惹二娘不高興了那是作死,怪不得彆人。
“那……”
江高義瞅了一眼仍活著的刀爺,心道不太好辦。按照規矩,要犯拿下後,要收監候審,一審再審,審出名堂後再秋後問斬。
今年秋天定是趕不上了,得等到明年。
江高義死死盯著刀爺那張猙獰的臉,他臉上寫著“懵逼”二字,很快,刀爺聽見二人對話後,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懵逼”二字漸漸地變成了“殺”字。
江高義眉頭一皺:“王爺,這人,動了殺心。”
“我知道。”鄭修笑著點點頭,忽然作出驚駭狀,大聲指著被慶十三提在手裡的刀爺,大喝:“嘶!此獠竟敢拒捕!快!來人,保護江大人!”
慶十三心思玲瓏,瞬間秒懂,手掌壓刀爺脖子上,錚地一聲,袖劍一彈一收,再拔出時,刀爺脖子上多了一個駭人的血洞。
刀爺臨死前瞪大眼睛,若不是親身經曆,他全然不知官官勾結還能如此明目張膽的,若有來生,他想做一個好人。
蹦躂幾下,徹底沒了聲息。江高義看著死得如此乾脆的刀爺,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倒頭便跪:“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一陣稍稍的混亂後,郭子飛身為第一神捕,重新維持起現場秩序,並主動向江高義賠不是。
逍遙坊中還藏了不少不明事情經過的富商、少爺、百姓,江高義稍一琢磨,便將他們以“受害者”的身份全放走了。赤王僅遷怒於刀爺,富商少爺小賭怡情符合國情,若全抓回去問審,定會得罪不少人,如今的江高義八麵玲瓏,自不會這般缺心眼。
郭子飛在逍遙坊內進行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大搜查,沒多久便在刀爺床底暗格下搜出了慶十三說的那本日記。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這張緝拿令總算是實錘了,明日讓畫師對那張鬼畜的肖像略做修飾,便能光速結案了。
江高義暗暗感慨,這估計破了刑部有史以來最快的“緝拿記錄”,從發出緝拿令到凶手伏法,整個過程都沒超一個時辰,回去稟報聖上,定能大大地漲一波經驗。
鄭修一聽見江高義頭疼如何修飾緝拿令,鄭修當場取了紙筆,沾了點刀爺的血,揮毫作畫,一副惟妙惟肖、幾乎與刀爺一個模子印出的全新緝拿令出爐。江高義見狀,心中劇震,萬萬想不到赤王還有這般淫才巧技,畫工驚為天人,對赤王的佩服更上一層樓。
江高義轉了一圈,負責疏散與安撫富商公子們。今夜到逍遙坊中小賭怡情的富商公子,被擾了雅興,本有幾分脾氣,可一聽帶頭緝拿要犯的正是如今風頭正盛、一人之下萬萬之上的赤王,紛紛高呼赤王大義,明日赤王之名定響徹全城雲雲,千恩萬謝地走了。
逍遙坊中還有不少家中欠債,被刀爺逼良為娼下海作妓的少女婦人,此刻正團團蹲在院子一角嚶嚶哭泣,前途茫然,心中無助。
赤王又大手一揮,說,如願回鄉耕織嫁人的明日可到災防局領一筆賑濟金,遠走他鄉。若仍想留在此處的,可到鄭氏畫舫報到,彈琴歌舞,吹拉彈唱,待遇從優,好讓她們發揮自己光與熱。
一時間,婦人與女人們看向俊朗赤王的目光如餓狼見了肉般,感恩戴德,原地拜謝,哭聲連綿。
事情末了,已是五更天,皎月下沉。
赤王大刀闊斧地將逍遙坊的後事處理得完美妥當,這般手腕,令一旁江高義與郭子飛看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淺。
最終,一切圓滿,隻有刀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今夜,逍遙坊主犯張三,化名刀爺,因拒捕被當場伏法,省去問審的功夫,餘從犯共三十二人,統統喪命。他們全有命案在身,刀爺的日記記錄得明明白白,一時間郭子飛捧著那本日記,恨不得親兩嘴,這可是一大筆功勞呀,這還不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其實刀爺的原名並不叫張三,鄭修也不知他叫什麼。天下可以有成千上萬個張三,今夜刀爺也成了張三。
捧著懸賞令江高義有幾分犯愁,懸賞令上麵寫了賞金紋銀千兩,到時候案子上報後賞錢定是會實打實地發下來,可他們都有要職,不能領這筆賞錢呀!赤王更不缺錢,這千兩紋銀若讓赤王去領,豈不是在侮辱他?江高義可不會辦這種吃力不討好還得罪人的破事。
正犯愁時,一位衙役揪著一人從閣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