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縱酒幾人離開天風寨之後,縱馬往白蓮城趕。
當天風寨發出狼煙的時候,幾人行駛了將近快一半的路程。
天風寨地勢高,狼煙滾滾,非常顯眼。
“少爺,出事了!”唐虞也看見了狼煙。
唐縱酒眼裡閃過一絲銳光:“走!回去!”
於是,四人立馬往天風寨跑,速度比剛才快了將近一倍。
突然,天空閃過一道雷鳴,整個雲層開始聚集,將夜空完全籠罩了起來,周圍的氣壓逐漸降低,四周的空氣似乎潮濕了起來。
唐縱酒一路策馬奔馳,時不時抬頭望向天空。
一種不好的預感由內而生。
“駕——!”唐縱酒揚鞭喊道。
小遊奔跑飛速,路旁的樹木隻剩下一道道殘影。
很快,天空就下起了雨。
“駕——!”
“轟隆——”一聲,閃電似乎將天空劈了開來。
當唐縱酒幾人來到離天風寨不到一裡的地方,他們看見了血跡。
此時雨越下越大。
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唐虞去寨子裡,沈一沈二和我分開去四周看看,能救一個是一個!”
唐縱酒邊說邊拉起韁繩調轉方向。
四人原地散開。
天風寨的人並非是十惡不赦之輩,他們被人利用挑釁自己,可小懲大誡,卻罪不至死。
自己今日來找天風寨的麻煩,除了唐虞沈一和沈二,根本就沒有第五個人知道。
唐縱酒不懷疑唐虞和沈一、沈二。
那麼就隻有一個解釋,此人從得知自己和沈磬離京開始,就在預防自己這行人和天風寨的人接觸。
那麼問題來了。
對方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
唐縱酒不認為萬貞帝會宣揚此事,畢竟剿水匪的任務是秘密進行的。
也就是說,能得到這個確切消息的人,多半是在換宮裡。
思忖間,唐縱酒聽見遠處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
唐縱酒立刻朝聲音的來源馳騁而去。
很快,唐縱酒聞到了血腥味。
隻見閆占鵬此時已渾身是傷,旁邊一個黑衣人倒在地上不動,四周趴著幾具天風寨兄弟的屍體。
閆占鵬的錘子隻剩下了半個,眼睛腫的根本無法正常睜著。
他前麵的黑衣人抬手就是一劍刺下!
唐縱酒踢起一個石子用足了內力射過去。
隻聽見“當——”的一聲,黑衣人的劍被彈開。
閆占鵬和黑衣人同時轉頭。
閆占鵬看見唐縱酒的時候,饒是這麼一個硬漢,此時也忍不住紅了眼。
黑衣人沒想到會有人來,他沒有理會唐縱酒,再次舉劍朝閆占鵬的胸口刺去。
唐縱酒什麼人,閃身的同時朝黑衣人出劍。
黑衣人不得不轉向唐縱酒,與唐縱酒過招。
閆占鵬吃力地將自己挪到已經死去兄弟的屍體旁,他丟開錘子,伸手把那兄弟的眼簾遮蓋住。
接著,他一點一點挪動身體,來到另一個兄弟的屍體旁,同樣,將他的眼簾蓋上。
直到他挪至最後一個兄弟旁。
他撤下了係在布條男額頭上的布條。
雨水嘩嘩地拍打在閆占鵬臉上,這塊原本是黃色的布條,如今已經被血浸染成了橙色。
上麵的血跡無論被雨水如何衝刷,都刷不乾淨。
閆占鵬雙唇不住地抖動,他合上了布條兄的眼睛,將布條係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們天風寨成立了將近二十年,二十年裡,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小至十歲的孤兒,老至五十歲的孤寡老人。
他們不偷不搶,替皇都,和附近像白蓮城裡的大戶人家辦事,拿些傭金過日子。
朝廷知道他們的存在,二十年來卻也相安無事。
沒成想會有如今的滅頂之災。
天風寨整整一百五十多口人,閆占鵬不知道除了他,還能有多少活口。
閆占鵬倒在布條男的屍體上,抽泣了起來。
“噗嗤——”
一道劍入體內的聲音傳來,黑衣人被唐縱酒一劍穿心,當場死亡。
傾盆大雨之中,這個壯漢哭出了聲。
唐縱酒的靴子在雨水中踩出了聲音,一步一步走到閆占鵬跟前。
閆占鵬抬起手臂抹掉眼淚,從懷裡取出一疊信件丟給唐縱酒。
唐縱酒接過,此刻這疊信件已經被雨水和血水浸透,不知道裡麵的墨汁是否化開,但唐縱酒沒去在意。
他把信件放進懷裡,向閆占鵬伸手。
“起來。”
閆占鵬雙眼被浸泡得猩紅,不知道是因為雨水還是因為淚水。
他伸出手,握上了唐縱酒的手。
唐縱酒用力,將閆占鵬拉了起來。
他向空中吹了聲口哨,小遊跨著它那矯健的步伐來到兩人麵前。
唐縱酒將閆占鵬放在小遊上,“駕”了一聲,自己則施展輕功朝天風寨飛去。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天風寨。
此時唐虞,沈一和沈二已經到了寨子。
先前還生龍活虎的寨子,如今竟成了一片亂葬崗。
一百多具屍體疊成了山,整個天風寨的地上全是血,血腥味濃得把周圍的野獸都吸引了過來。
最先出現的是幾隻烏鴉。
沈一他們將烏鴉趕走後,對著這堆屍體,一時陷入了沉默。
閆占鵬掙紮著從小遊身上滾下來,他根本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作勢要跌倒在地。
唐縱酒拉住了他,扶著他緩緩靠近屍體。
“啊……”閆占鵬每靠近一點,嘴裡就發出一點哽咽。
他認識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張臉,了解他們每個人的性格。
有膽大的,有怯懦的,有機靈的,有憨厚的……
可這些人,當麵對死神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退縮。
“啊……”
閆占鵬腦海裡全是和他們在一起相處的這些年,一切一切的喜怒哀樂都仿佛是走馬燈似的一幕幕閃過。
“啊……”
閆占鵬鐵漢熱淚,發不出聲音。
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就全死了呢?
怎麼能就這樣全死了呢?!
閆占鵬走完最後一步時,猛地撲向這些人。
“啊————!”
他嘶吼道。
痛苦的叫聲被淹沒在雷鳴之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啊————!”
閆占鵬撐開自己的雙臂,想將這些人全都抱起來,可是他做不到。
他受傷嚴重,連自己都站不穩,又如何將這一百多具屍體都圈起來?
閆占鵬哭得大聲,疼得無以複加。
就在這時,一道怯懦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閆占鵬耳旁。
“老大……”
閆占鵬猛地一轉頭。
那是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男孩子。
“小宇?!”閆占鵬此刻眼睛濕潤,根本看不清來人,他拚命地把眼睛裡的水擦掉。
那個叫小宇的孩子滿臉泥土,手上的皮破了好幾層,眼睛哭得紅腫了起來。
“小宇!!”閆占鵬踉蹌地跑向小宇,一把抱住在雨中顫抖的小宇。
“老大!”小宇猛地哭出聲,“啊——!老大,他們都死了啊——!”
小宇的哭聲戳中了閆占鵬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也跟著哽咽起來。
可他不能痛苦,男人的職責告訴他,這個時候他必須撐起來。
“我在,我沒死,彆怕,我在,我在。”閆占鵬安撫少年道。
安撫了好一會兒,閆占鵬轉頭瞧向唐縱酒幾人道謝:“謝謝你們救了小宇。”
唐虞搖了搖頭:“是他自己聰明,躲在屍體堆裡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