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安嗤笑一聲:“整個北方就隻有你們金家才有棉花?我們和楚家自然也有交情,我們布坊的名聲不會因為金家有任何影響。”
“楚家的棉花比我們貴兩成!”金荻還在爭取。
“金繁花就值那兩成。”馮子安斜視著金荻,“至於你……”
他再次將金荻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文不值。”
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金荻原本就皺起的臉,此刻更是扭曲成了一個麻花。
幾個呼吸間,金荻的表情恢複成了原狀。
“既然馮少實在於我金家無意,那金某也不勉強了。”
說完,金荻轉身邁步離開了馮氏布坊。
回到金家的路上,他越想越不甘心。
憑什麼?
她金繁花憑什麼?
她不就是個老女人嗎?
她不是一直被人暗地裡詬病,處處被人私底下嘲笑,半老尋娘了還嫁不出去的悍婦嗎?
她難道不是所有人嘴裡最失敗的那種女人嗎?!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作為嫡女,不婚不育,甚至不招婿,簡直是要把整個金家斷送在她手裡!
隻有我金荻才能繼承家業,才能給金家開枝散葉!
金繁花算什麼東西?!
回到金府,金荻還沒踏進家門,就聽到管家來報說,丁家的當家人來訪。
金荻一聽,丁家好啊。
丁家雖然在北方一直被其他布坊壓著,但在北方也是排得上號的。
先前一直想和金家合作,可金繁花就是卡在那裡沒同意,使得兩家人多少有些不對付。
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
金荻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脾氣,休整休整了衣襟,移步至會客廳。
此時丁宇杭已經在會客廳裡候著了。
“好久不見,丁老板。”金荻露出了一臉標準的職業笑容。
“我們沒見過吧?金老板?”丁宇杭說話也不客氣。
“啊,哈,是我記錯了。”金荻賠笑道,“不知今日丁老板來寒舍,有何指教?”
“自然是來和你談生意來了。”丁宇杭開門見山,“你們原先的老板瞧我不上,這不是,我聽聞她倒台了,就來和你商量了。”
“那是那是。”金荻一聽真是生意上門,先前被馮子安氣極了腦子,這會兒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
“所謂來者都是客,我們金家斷沒有拒絕和客人做生意的道理。”
金荻喚人給丁宇杭看茶。
“不知丁老板想怎麼做?”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丁家做的是給各家大小姐們定製的成衣生意。”丁宇杭道,“你們金家的棉花,便宜又有質量,如果能和我們丁家獨創手藝合作,這做出來的布匹,一定會超越馮家布坊,可謂是強強聯合。”
“超越馮家”四個字一出,正巧踩在了金荻的痛點上。
他才被馮子安當傻子奚落了一番,剛想著怎麼回擊,這會兒就有人遞枕頭,他根本就沒有理由拒絕。
“英雄所見略同!”金荻立馬大笑道,“丁老板可是我的知音啊!”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問:“不知丁老板準備如何和金家做生意呢?”
丁宇杭此時也抿了口茶。
半晌,他看向金荻。
金荻這個人有些賊眉鼠眼,和金繁花完全不是一個樣子,他很是懷疑這兩人的祖輩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或者說,這隻是一個相由心生的結果。
“五十文一斤,一年六千斤棉花,您再給個折扣,三百兩,怎麼樣?”
丁宇杭開門見山道。
一時間,議事廳陷入了寂靜,靜得連金荻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良久,久到丁宇杭的茶杯見了底,甚至以為金荻立馬要否認的時候,金荻終於開了口。
“你說什麼?”金荻此時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來。
“金老板你耳朵不好?”丁宇杭故作驚訝道,“那你可得去醫館瞧瞧,不然老了可有的受了。”
金荻冷笑一聲:“我耳朵不好,我看你是腦子不好吧?”
忽然,他大吼了起來:“我兩百文一斤的棉花你開口就少了將近八成!你拿我這裡當什麼?!啊?!”
丁宇杭笑了:“金老板你彆氣啊,薄利多銷嘛,而且您現在能合作的對象可並不多了啊。”
說到合作對象,金荻又想起了馮子安。
像馮子安這樣的商戶,金家手上有近百家,平均一個就是一千兩,一年就是幾十萬亮的進項,什麼時候輪到和丁宇杭這種貨色來踩一腳了?
可偏偏這些商戶在金繁花離開金家後走了將近一半多!
不僅如此,餘下的幾家人甚至開始不斷壓價。
金荻這段時間簡直被刺激瘋了。
原本他以為隻要他接手了金家,這銀子就會源源不斷的進入自己的口袋裡。
可短短一個月,他彆說賺錢,能不讓手下重要的幾個鋪子虧損就已經用儘了他的腦子。
不單單是收益,整個金家龐大的支出也是一個大問題。
人員,耗材,進貨,田地維護,這些全是錢!
他到現在根本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金荻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當時隻有十四歲的金繁花,在其父母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經麵臨著如今金荻要麵臨的所有一切,隻有更甚。
因為金繁花是個女子。
金荻越想越氣,他瀟灑了二十年,一直風調雨順,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滾啊!”金荻怒吼道,連起碼的社交禮儀都忘記了。
丁宇杭自然不和他計較,站起身笑道:“什麼時候等金老板想通了,丁家布坊隨時歡迎您的到來啊。”
“滾——!”金荻咆哮一聲,舉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扔。
丁宇杭眼疾手快飛跑了出去。
“哐當——”一聲,金荻把所有的火氣都集中在了這盞可憐的茶杯上。
此時,管家戰戰兢兢走了進來。
“少……少爺……”
管家的聲音很輕,生怕惹惱了這位新當家人。
“有屁快放!”金荻嚎道。
“幾個姨太太們從內庫裡拿不到錢,這會兒正在鬨……”
管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們要什麼錢?!啊?!要什麼錢?前些日子不是才發了月例?”
金荻怒不可遏。
“太太們說,最近馮氏布坊出了新款的衣服,想要買……月例不夠……”
“馮氏馮氏馮氏!又是馮氏!以後不準她們任何一個人去馮氏買衣服!”
“那這個錢……”
“她們要多少?”
“三千兩……”
“三千兩?!”
他們金家一年一個單子才多少錢,這群女人張口就是三千兩?!
“好好好。”
金荻此時被他的這群姨太太們給氣笑了。
“你,”他伸出手,指向管家,“你過去,就說是我說的,讓她們都給老子滾遠一點,誰敢碰老子一個銅板,老子明天就讓她滾出金府,老子說到做到。”
“是!”
管家應了一句,瞅了瞅金荻,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你一起說了!”金荻道。
“就是……就是……”
管家吞吞吐吐,就是不說。
“說!”金荻命令道。
“就是……馮家的管家找來,說先前您在馮家砸碎的茶盞……是馮家少爺與西域人做生意時花重金買來的琉璃盞,那茶盞……價值一千兩……要您賠……”
話音未落,金荻氣得天靈蓋都飛了起來。
“滾啊——!”
管家不敢再多言,立馬麻溜地跑了出去,生怕被此時火冒三丈的金荻殃及池魚。
“啊——!”
管家走後,整個金府都被金荻的狂怒給籠罩著,那“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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