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乾媽站在裝花名冊的盒子前,問我:“你將盒子裡的東西拿出去藏在彆的地方了嗎?”
我趕緊說:“沒有,乾媽。”
她說:“東西不在了。”
我聽出她語聲裡沒有一絲力氣,急忙跑過去看。盒子的確是空的,我驚出了一身冷汗,臉色慘白。
我說:“共產黨還是拿走了。”
乾媽搖搖頭,說:“不是。”
倘若換作平時,她一定會說非也,但此刻卻不那麼說了。
我說:“還不是?局長說過,這是地下共產黨的花名冊,地下共產黨有幾人是相互認識對方的?”
乾媽說:“他們都是單線聯係,一個都不認識。”
我說:“既然都不認識,那麼偷東西這人又怎麼會認為是假花名冊呢?隻要看見上麵寫著些名字,他就一定會認為是真的。”
乾媽就打我一個嘴巴,說:“你知道也不早點提醒我,好教我防著,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知道就不要告訴我,免得讓我擔心。”她又打我一個嘴巴,說:“你安的是何居心?”
我什麼居心也沒有,隻不過把自己知道的想到的如實說了出來,難道說實話也錯了?
乾媽又說:“有時候,假話也是一味良藥。”
我明白了,也學到了。
她說:“要是真是共產黨來拿走的,我們怎麼沒有聽見外麵有人喊抓共產黨的聲音,那可是槍聲,很大的,就算我們睡著了,也會被驚醒的。”
我很想說也許局長並沒有派人來,也許派來的人睡著了。但我學到了,就說:“依乾媽看······”
她說:“一定有內鬼,是我們家裡的人偷走的。”
我說:“會是誰呢?”
乾媽並沒有回答我,隻喃喃地說:“一定是他。”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是“他”還是“她”,也不知道這個他或她是誰,但卻不敢問。我怕她的巴掌又打在我的嘴上,說我多嘴。
乾媽還是喃喃地說:“不是他是誰呢?就算是局長不收買他做內鬼,他也會這麼做,這麼做是在報複我,在替她報仇呀!”
我還是靜靜的聽著,不敢多嘴。
乾媽繼續說:“史老婆子來我家做我的乳娘沒多久,聽說他就將她勾搭上了,兩個人一直好到現在,這麼久長的感情,他怎麼會不替她報仇呢?”
我盯著她,雖然不知道誰早已跟乳娘勾搭在一起,但已經知道是“他”而非“她”了。
她也盯著我,很久很久。突然給我一個嘴巴,說:“你也不問問我這個人是誰,像個憨憨樣盯著我,不曉得為我分擔點憂愁。”
我很不想去捂被打的地方,但那裡的疼痛實在是教我忍不住。我說:“誰,他,他是誰?”
她這才說:“袁安。”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們回來時,看見袁安跟史老婆子的兒子在一起時的情景。
乾媽伸手過來撫摸我被她打的臉。我趕緊伸手捧住她的手,放在被她打過的地方,說:“這個老東西,也敢跟乾媽您鬥,簡直是茅廁裡的蒼蠅。”
她摸著我的臉說:“多麼細嫩光滑的一張臉啊,疼嗎?”
我一驚,捧著她的手趕緊說:“隻要乾媽開心。”
她讓我捧著她的手,說;“你若能保護我,不讓我為這些事操心的時候,我就會很開心了。”
我說:“這一天會到來的。”
她歎息一聲,說:“連袁安都敢來欺負我,就是看我沒有男人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