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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2 / 2)

幸而董靈鷲不是一心私欲的權後,恰恰相反,她自身的十分寡淡,於是問道“鄭太醫歸府這麼久,你把他困在府中了”

實際情況比董靈鷲想得要嚴重多了。

鄭節咬了咬牙,那股乾脆撞死的言官心氣兒又浮上來,道“臣將他關起來,不僅是為了娘娘,也是為了他自己。我這個長子品行有缺,若是再蒙上妖言惑主的罪名,真真罪該萬死。”

董靈鷲蹙著眉尖,很久都沒有鬆開,她審視鄭節一番,發覺鄭玉衡的這個父親,對待小太醫的態度遠遠不如他在官場上的名聲。

但董靈鷲雖然不愛聽這話,卻不得不為其中的含義沉思。她不是年少無知的新皇,作為掌握這個皇朝幾乎一半的掌控者,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上位者的一舉一動,對於自身來說,也許隻是皮毛之傷,但累及到禦座下的其他人,卻是切膚之痛、斷骨之疾。

一家之中,家中主君握著區區小權,尚且搬弄於鼓掌之間,不將奴仆的性命放在眼裡,動輒打殺。而到了她的身邊,即便非她本意,屬於“太後”這兩個字的鋒芒依舊會刺傷他。

“鄭太醫的品行甚佳。”董靈鷲道,“至於妖言惑主這四個字,聽上去像是欲加之罪。”

鄭節道“娘娘貴為天子之母、聖人之妻,享有四海宇內,娘娘是不會有錯的。錯隻在臣的長子,愚昧無知。”

這句話讓董靈鷲想起了一些記憶深刻的舊事。

她記起十年前大殷對邊疆部落動手,此部落的遊牧民族戰而不敵,節節敗退。神武軍殺入王廷帳中,生擒異族首領,而其餘的異族皇室則倉皇逃離,在途中組建了流亡政權,一路逃至北地邊緣,到了萬裡冰封的雁山上,前首領的妻子因為“容貌甚美,害王至此”,被逼死在雁山冰湖裡,投湖自儘。

那是一個美麗的、無辜的政治犧牲品。

如果董靈鷲有什麼錯、有什麼把柄,那麼擁戴保護她的人,就會將鄭玉衡也劃進犧牲品的範疇裡,這幾乎是可以預見到的。

因為沉思此事,她很久沒有回複。

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隻剩下鄭節的喘氣聲。

“好了。”太後擺了擺手,“鄭太醫也是這個意思嗎”

鄭節連遲疑都沒有,斬釘截鐵地道“是,請娘娘贖罪,犬子已經全心悔過了。”

董靈鷲猜到他的話未必真實,隻是點了點頭,道“哀家知道了。”

她沒有給出確然的回複。

鄭節也是侍奉過先帝的老臣,他敬畏太後,自覺已經做到了極限,便從地上起身,又躬身行了禮,一步步地後挪,悄然告退了。

珠簾被風吹動了幾下。

瑞雪過來換茶時,見太後手旁的筆動都沒有動,硯台裡的墨已經乾了一半兒,便放下茶盞,挽袖侍墨,輕聲道“娘娘”

“嗯。”董靈鷲看她。

“昨兒鄭太醫走的時候,咱們約好了在那頭對著荷花池的簾底下打雙陸。”瑞雪道,“娘娘如此忙碌,很費心才為他騰出空來”

雙陸是一種宮廷博戲,由兩人對弈。董靈鷲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場,昨夜也隻是承諾會旁觀指教。

當時日暮風靜,鄭玉衡收拾藥箱回太醫院,臨走之前,他跟太後娘娘辭彆。

這隻是很尋常的一道禮儀,兩人都沒覺得這一日的晚霞有何特殊,這一日的風停有何彆致,火燒雲浮在窗外,小太醫麵貌溫順地跟她道彆。

董靈鷲伸出手,規整了一下他沾上墨痕的領口,將帶著墨跡的地方折進裡麵。

她總是細心。

鄭玉衡喉結微動,感覺那隻手分明近在咫尺,卻不能讓她摸摸自己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他辛苦地忍耐著。

董靈鷲道“好了,路上小心,天要黑了。”

鄭玉衡點了點頭,本來要走,忽然又轉過頭,眼神清澈地問她“娘娘明日有沒有空”

董靈鷲問“怎麼了”

“臣前幾日整理母親的遺物,從彆院故居中發現一本教授博戲之書,一時新奇看了些,彆的都學會了,唯獨雙陸還不大會。臣聽說”

“你聽說哀家是博戲的行家。是麼”董靈鷲瞟了瑞雪一眼,“這些慈寧宮的女尚書都把你當哀家的人了。”

她的意思是,李瑞雪和杜月婉這兩位女官,已經認為鄭玉衡效忠自己,可以當做“自己人”看待了,才把這種陳年往事告訴他。

鄭玉衡卻聽得腦海空白,一時反駁也不是,答應也不是,磕磕絆絆道“臣、臣絕無不敬之心”

小太醫對於太後的傾慕,還僅僅停留在精神層麵上,自然不會有“不敬之心”。

瑞雪姑姑笑了一聲,道“小鄭大人,這時候力爭清白有什麼用不如求娘娘指點你,隻要有這一位的垂青,保證你在京都之內絕無敵手。”

鄭玉衡將信將疑,心道董靈鷲上輩子是神仙不成不然她怎麼什麼都會。

他低著頭認真懇求道“請娘娘教我。”

董靈鷲看著他道“明日好,你來慈寧宮陪我用晚膳,回頭你跟瑞雪玩,哀家指點你。”

瑞雪臉上的笑意化為哀怨“娘娘那我要輸出多少籌啊”

董靈鷲笑了笑,隻當沒聽見這話。她跟鄭玉衡定下時候,便放小太醫出宮了。

如今天色已經接近日暮,沉悶的雷聲一下接著一下,隆隆作響,快到了約定的時候,董靈鷲不僅全無理政的心情,而且也全無胃口。

“光有心是不行的。”她喃喃自語道,“孟臻也有心,可他想要的,除了當個好皇帝之外,什麼也沒做成。”

議及先帝,瑞雪沉默下來,那一頭看她眼色等著傳膳的內侍連忙探出頭,用眼神打聽著娘娘的心意。

瑞雪搖了搖頭,內侍便苦著臉縮了回去。

董靈鷲放空了自己一會兒,很快整理好情緒,提筆蘸了蘸墨汁。不必騰出時間後,她審閱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神情漸漸平靜下來。

瑞雪看著著急,她是能感覺到鄭太醫一心為娘娘的身體著想,要想從太醫院裡再找出來這麼一個忠心耿耿、沒有功利心的人來,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她忍不住道“內侍省已經派人去宮門候著了,娘娘或許小鄭大人他會來呢”

董靈鷲道“他都被關起來了,怎麼會過來父母之命不可違,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家了嗎”

瑞雪道“也許”

連瑞雪也沒想出一個也許來。

正當此時,外頭陰鬱的天驟然下起瓢潑大雨,雨聲幾乎掩蓋過了兩人的交談聲。董靈鷲忍不住轉過視線去看,不知道是雨天的濕潮氣作祟、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她耳畔響起一陣尖銳的耳鳴,有些頭痛。

瑞雪連忙扶住她“娘娘”

“回寢殿吧。”董靈鷲道,“讓我休息一下。”

鄭玉衡開始第三次質疑自己的運氣。

但凡遇到緊要的事,他總會遇上風雨大作,他總會碰到一點兒坎坷。如果不是許秉筆在宮門守候,他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擅闖宮門會死、重傷淋雨會死、回家認錯生不如死。

鄭玉衡披著許祥帶過來的外披,忍痛深深呼吸,隨他走在被濺濕的長廊上。

從來隻聽命於太後的許秉筆,見他如此模樣,也忍不住道“血洇過來了。”

鄭玉衡的聲音很低、很虛弱“沒事。”

許祥道“這道路太長了,讓奴婢背您吧。”

鄭玉衡搖頭“我可”

他栽倒在回廊裡。

地上的雨濕潤地交織成一片,從他的肩膀、脊背之間,都洇透出一層血跡,鄭玉衡的喉嚨裡也乾澀地蔓延著一股腥甜,好像馬上就要將一口冰冷的血嘔出來。

以他的傷,能從鄭府偷偷跑出來、再抵達宮門,就算是有其他人相助,那也幾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鄭玉衡掩住唇,沙啞地咳嗽,肩膀都在顫,一時竟然爬不起來。

許祥將他背起來,跟他道“鄭大人要是到了殿前,隻剩下半口氣,娘娘會覺得奴婢辦事不力。”

鄭玉衡咬著唇,他的身體因重傷發起燒來,渾身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熱,額頭滾燙,說話的氣息也燙得嚇人。

他道“多謝許秉筆。”

許祥道“奴婢不敢。”

他背著鄭玉衡,之前為了遷就對方而放緩的腳步加快起來。刑訊過無數人的許祥比任何人都清楚,像這樣發燒的程度,再加上來回反複奔波,要是沒有一個安穩的地方上藥休息,真的會要了鄭太醫的命。

許祥腳步匆匆,一旁隨著他打傘的小內侍幾乎都追不上。

鄭玉衡的聲音很散、很亂“要晚了”

“剛入夜。”許祥道,“娘娘還沒安寢呢,不會晚的。”

鄭玉衡道“謝謝”

許祥衝入慈寧宮的地界,進了正殿,剛要向娘娘回稟,突然發現她竟然不在殿中,一旁在剪燈芯的杜月婉扭過頭來,震驚道“鄭太醫”

許祥點頭“對。”

“你真等到了”杜月婉放下金絲剪,“可娘娘她睡了哎呀”

慈寧宮中有很多內侍和女官,往來腳步匆匆。鄭玉衡的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他隻記得月婉姑姑和瑞雪姑姑交談的聲音,似乎是崔靈著急地喂了他一碗藥,也不知道是誰哄他說這樣就能見娘娘了,鄭玉衡乖乖喝了。

然後就是很濃的檀香。

他好像不在主殿了,書墨的氣味淡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彆樣的芬芳,不僅散布在熏衣的布料裡,還散布在空氣中。

鄭玉衡努力地睜著眼,看到一片輕紗似的、朦朧的幕簾,一隻手從中探出來,溫柔地攬住了他。

董靈鷲原本已經睡下了。

然而瑞雪親自過來,從旁輕輕叫醒她,跟太後道“娘娘,鄭太醫來了。”

董靈鷲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她聽著外頭劈裡啪啦的雨,這個天氣、這個時候,再加上瑞雪麵露擔憂、甚至不惜叫醒她,就知道鄭玉衡的狀況恐怕算不上好。

她立即道“讓他進來。”

但見了麵,這不僅“算不上好”,簡直就是壞到極致。

董靈鷲攬住他的肩膀,想要解開淋濕的披風,看看他的傷究竟如何。然而燒得糊塗的小鄭太醫卻一反常態,按住衣衫不願解開,他伏在榻邊,墨發散亂,薄唇蒼白,臉頰和耳根卻燒得燦若雲霞。

空氣中多出一股草藥的味道。鄭玉衡記起來,上次跟那個太監打架,娘娘就用這個給他上得藥。

鄭玉衡的手指在抖,呼吸也在抖,可還是倔強、一意孤行,燒糊塗了也聽不進話,隻是靠在榻邊蹭她的手,很委屈地說“娘娘我沒有來晚”

董靈鷲素來波瀾不驚的心泛起一陣漣漪,她說“沒有,玉衡沒有來晚。”

鄭玉衡道“娘娘不會不要我吧。”

董靈鷲停頓了一下,在他到來之前,誠實地說,她有做過“彆糟蹋他一輩子”的考量,但此刻,她隻能說“不會。”

她拉了拉對方的衣袖“來,過來,哀家看看。”

鄭玉衡埋頭枕在她的手腕上,一直用發燙的臉頰蹭她的掌心,眼睛也熱熱的,低聲道“您彆不要我太後娘娘”

他仰起頭,很勉強、但是很努力地對董靈鷲露出一個微笑,隻是這種笑容出現在他身上,讓人覺得有一種易碎的美感。

董靈鷲的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頰,聲音低柔地道“誰舍得呢,你讓我心疼死了。”

鄭玉衡被她抱在懷中,攏著肩膀,不知不覺便窩在了榻上。他縮起來,蜷縮成一團,感覺到一股讓人很安心的味道縈繞在周圍,幾乎讓他忘卻了此地是何地、忘卻了兩人的身份懸殊,也忘記了一切背負在身上的枷鎖。

他隻是想要向董靈鷲靠攏,不斷地靠攏,就像是漂泊的小船向岸邊歸去。

窗外,電光無聲,雨密如織,慈寧宮斜對麵開放於盛夏的滿池蓮花,都被這驟雨打得低了頭。雷聲弱下去,涼風湧起。

董靈鷲悄聲解開他身上的披風和衣衫。

血跡被衝淡了,看上去竟沒那麼明顯,當這些遮蓋物褪去時,董靈鷲才更清晰地見到刺目的傷痕。

董靈鷲跟屏風外說了聲,崔靈立即遞上藥膏和濕潤的布巾,然後安靜地退了下去。

方才崔靈跟蔣內人兩人,無論怎麼勸說、甚至用上了蠻力,鄭太醫都死死攥著衣領不肯撒手,完全不願將外傷示於人前,所以當太後傳令的時候,兩人還沒能給鄭太醫上藥。

也不知道娘娘是怎麼勸說的,竟然能讓一個如此固執、又燒得聽不進去話的人,乖順地把衣服給脫了的。

崔靈正在屏風後猜測和思索著,寢殿內便傳來了急促的吸氣聲,仿佛是上藥碰疼了。

鄭玉衡的聲音很沙啞,虛弱著低聲道“疼”

就這一個字,讓崔靈心尖兒一抖,腦海中無端地想起了那隻最愛撒嬌的“照夜太子”。

董靈鷲輕聲道“不疼,我給你吹吹。”

小鄭太醫好像沒立即說出什麼來,隨後榻上錦被摩擦,他道“抱抱我。”

“會碰到傷口。”董靈鷲說。

鄭玉衡好久沒出聲,他眼睛紅了,模樣簡直可憐“好疼”

董靈鷲“”

鄭玉衡發著熱,病中喃喃,夢囈似的,湊過來蹭著她的手“娘娘抱我,不然好疼。”

董靈鷲想說,哀家抱著你才會碰疼你,可是見他眼睛的,蒙著一層懇求的意味,她也有點兒理智不起來,歎了口氣,說“好。”

這宮裡,皚皚已經算是個活祖宗了,這就又攤上一個。,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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