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車停在高鐵站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地麵濕漉漉的,流水管道發出淅瀝水聲。
坐上車後,書吟邊扣安全帶,邊問他“外麵下很大的雨嗎”
“嗯,這陣子都在下雨。”
“你帶傘了嗎”
“沒,我車停在地下車庫,沒停在露天。”車子發動,他瞥來一道柔光,好似猜到了她的擔憂,“你在後座找找,可能有放傘。”
書吟半仰著身體往後找。
車廂內乾淨整潔,連一張紙都沒有,哪兒有雨傘的蹤影。
餘光裡,是她滿臉失望又糾結的臉。
商從洲嘴角微往上揚。
他知道自己是在欺負她,欺負她對車子的了解僅限於車子的品牌。
他今天開的這款車,車門內部設計了一個出傘口,裡麵放著一把雨傘。
雨漸大,天漸暗。
偶爾一道閃電劈亮半壁天空。
灰蒙蒙的雨夜,車子行駛在一片霓虹燈火中。
平常半小時的車程,因為下雨,時間拖長。到她家小區,已近四點。
書吟手裡的手機屏幕一亮,她問商從洲“你的車牌是多少”
商從洲報完,明知故問“怎麼突然問我車牌號”
書吟到底臉皮薄,麻煩人辦事還是挺不好意思的,“我家離小區正門有點兒遠,你車裡沒有傘,淋濕的話估計又得感冒。就麻煩你,把我送到我住的單元樓樓下,行嗎”
正大門有三個口。
進出口。
以及,車庫入口。
商從洲緩慢踩下刹車,“我直接開進車庫裡,你從地下坐電梯上去,更方便些。”
書吟想想,也行。
車庫車位大多停滿了車。
或許是暴雨天,大家都懶得出門。
他已經送她到車庫了,以書吟不喜麻煩人的性格,很難不邀請他上樓坐坐。
但她真的很難沒法坦蕩麵對自己的內心。
如果她對他沒有任何心思,她大可以坦然邀請他上樓坐坐。
越是喜歡,越是小心翼翼,越是難以啟齒。
耳邊陡然響起他的話“你有買車位嗎”
“啊”書吟下意識說,“有的,當時沈以星慶祝我買房,給我買了一個車位。”
她往外張望,倏地,指著前方,空蕩蕩的兩個車位,“你隨便
停吧,一個是我的車位,一個是沈以星的車位。”
車停了下來,發動機熄火。
書吟屏息,語調迅速而平靜地問“你要不要上樓坐坐”
商從洲猶豫了下“會不會打擾到你”
書吟“不會,沒什麼打擾的。”
商從洲“那好。”
後備箱裡放著她的行李箱,還有一個白色的紙袋。
商從洲取出行李箱,又將紙袋拿了出來,遞給書吟“裡麵有盒桂花糕,還有一瓶蜂蜜,我想你們女孩子應該喜歡吃這個,順便拿過來給你。”
書吟接了過來“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
商從洲眉梢輕挑“是嗎”
“嗯。”
“旅遊紀念品”
“不是。”
“那是什麼”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好。”
他們坐上電梯。
書吟住的這棟樓是一梯兩戶的格局,連廊設計。房地產開發商喜歡用此等方式,擴大公攤麵積。
出了電梯,得穿過八米左右的連廊,才能到她家。連廊沒有遮掩,狂風肆虐,吹著暴雨橫掃著連廊。
他倆不可避免地要經過這段連廊。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淋濕了。
書吟“抱歉啊。”
商從洲“有什麼抱歉的,又不是你讓天下的雨。”
書吟還是自責。
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
雖然下雨,但好歹是九月,室溫在二十七八度的樣子。
商從洲身上就套了件簡單的白襯衫,雨一淋,濕透,衣服緊貼著皮膚,腰腹處,隱約勾勒出腹肌的輪廓。
書吟轉身,眼觀鼻鼻觀心,解鎖大門的指紋鎖。
進屋後,她把商從洲給她的桂花糕和蜂蜜放在茶幾上,快步走去衣帽間,拆了條沒用過的新浴巾給商從洲。遞給他時,又見他身上濕漉漉的。
“要不,你洗個澡”她問。
靜了下。
廊燈是溫暖的橘黃色調。
室外天徹底淪陷為黑。
氣氛延展著,不可名說的曖昧。
饒是商從洲也覺得她這話曖昧了。
孤男寡女。
共處一室。
還洗澡。
他不太自然地咳了聲,給自己找借口“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書吟“我這裡有。”
商從洲“褲子也有嗎”
其實他想問的,不是褲子,是內褲。
書吟回到房間,很快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盒子。
“這裡麵應該都有。”書吟遞給他。
盒子上,五個大字明晃晃地紮進商從洲眼裡情侶家居服。
商從洲被刺的眼裡似落了幾片玻璃,疼感蔓延,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涼雨浸著皮膚,滲透到他的骨頭裡,有種砭骨的
冷。
但他麵色平和,不溫不火的語氣,問“你和前男友談戀愛時候買的衣服”
“不是,”知道他誤會了,書吟哭笑不得,“很多品牌方逢年過節給沈以星送東西,沈以星今年情人節收到十盒情侶家居服套裝了,她那兒實在放不下,所以拿到我這兒來的。”
有個做美妝博主的閨蜜的好處就是,護膚品化妝品全包,這還不算
書吟家裡的吹風機、掃地機器人、空氣炸鍋等許多家用電器,也是品牌方送給沈以星的合作產品。甚至於逢年過節許多節禮,沈以星那兒放不下,她都搬到書吟家來。
東西太多了,都放在雜物間。
書吟甚至翻到了一箱男士內褲。
這還不是最誇張的。
最誇張的是,她剛剛竟然看到了一箱避孕套。
書吟很少翻雜物間,是真沒想到裡麵放著這麼可怕的東西。
得到這個回答後,商從洲臉色稍緩。
“我以為是你前男友的。”他笑了聲,辨不出情緒。
“我哪兒來的前男友”書吟說,“我沒談過戀愛。”
“這樣。”
“嗯。”
“挺好。”
“啊”書吟莫名。
“沒什麼。”商從洲舉起她給自己的情侶款的男款家居服,“我去洗澡了。”
書吟愣愣地點頭。
客衛響起淅瀝的水聲,滴答滴答,仿佛水珠黏繞著她裸露在外的皮膚。
癢。
濕。
體內平白掀起燥熱。
書吟有些口乾舌燥,她視線情不自禁往客衛裡掃。
她家是法式複古裝修,客衛門是玻璃門,水紋波蕩漾其中,折射出光線。浴室裡是亮的,客廳是暗調的。
玻璃隔絕了一切,裡麵什麼都看不見。
書吟瞥過眼。
她想看見什麼
她站在原地,幾次深呼吸後,快步回到主臥的衛生間衝了個澡。
坐了長時間的火車,她感覺身上都是臭味。
泡麵味,雞蛋味,汗臭味,腳臭味。
她洗頭洗澡,外加吹乾頭發,用了將近半小時。
吹完頭發,她穿著長袖長褲,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才出來,客廳裡,商從洲坐在沙發上,頭微仰,手肘遮臉,好像困到極致,在睡覺。
書吟放輕腳步,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冰箱裡似乎還有幾個檸檬,她切成片,用商從洲給她的蜂蜜,泡了杯蜂蜜檸檬水給他。
茶幾上,放著一個東西。
書吟半疑半惑地拿起來,細看。
小拇指指甲蓋大小,通體黑色,連著一根透明的線,很短。
她從沒見過,這是什麼東西
空寂的客廳裡,響起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意識到商從洲醒了,書吟轉頭看他。
夜晚很靜,靜的窗外雷鳴聲響起,格外清晰。
商從洲的眼直勾勾盯著她手裡的東西,目光變了又變,暗,冷,最後趨於往日的平和。
他朝她伸過手,儒淨的麵向沒有任何情緒,聲音裡含著溫柔的笑“書吟,把東西給我。”
書吟緩緩遞給他,“這是什麼”
就看到他接過後,動作自然又熟絡地塞進右耳裡。
他眼睫挑起,與她對視。
他如清風霽月般,笑起來的模樣極令人心動,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屋簷上半掛不掛的一滴水珠,“助聽器。”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沒去當外交官嗎”商從洲彎了彎唇,輕描淡寫,“因為右耳聽不見了。”
一瞬。
那滴水珠,滴落書吟的眼裡。
濺濕她全身。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