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吟神色微變,不甚自然。
她沒法對沈以星發脾氣,於是,朝商從洲發火“你就不該把我的手機拿過去,你看她,都給我發了什麼啊”
商從洲瞥見她手機裡沈以星發來的消息,眼神裡有歉意,更多的,是逐漸變暗的情緒。
他喉結滾動,湊近她耳邊,低嘲了聲,語氣裡滿是不屑“一輩子元旦之前我就能把它給用完了。”
書吟瞠目“你”
話剛出口,就被他的唇堵住。
空氣逐漸升溫,電影放映結束,屏幕歸於黑暗,房間裡漸響的是急促的喘息聲。
一聲比一聲灼熱。
隔天是商從洲生日。
商從洲不過生日很多年。
但書吟記著這事兒,早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覺到他起床,她自動自發地抱過來,困得眼都睜不開,惺忪著嗓,說“生日快樂。”
“嗯,我很快樂。”他手指陷入她的發間,呼吸停靠在她唇邊,輕輕地壓下一個溫熱的吻,低沉的嗓,極具蠱惑意味。
有你在,我很快樂。
昨夜直到淩晨才睡,他卻精神飽滿,能在七點起床,上班。
迎接他生日的,是繁瑣的工作,以及晚上頭疼的飯局。
合作的滕總喜歡喝酒,明裡暗裡地暗示了好一通,要公關部與他接洽許久的霍小姐出席酒局。商從洲所在的公司是南城的龍頭企業霍氏,而這位霍小姐,明麵上是公關部今年新招的畢業生小職員,實際上這位霍小姐的霍,就是霍氏的霍。
再者說,商從洲應酬從不帶女的。
他讚同某些合作是需要某種見不得光的方式才能達成的,所以他回回都帶男人。一米九高,近兩百斤的那種壯漢,酒量是海量。
出賣色相和犧牲肉體,他選擇後者。
武力壓製怎麼不算是一種肉體呢
一整天,商從洲忙著工作。一旦得空,他必定是拿起手機,給書吟發消息。
書吟一邊看書,一邊回複商從洲時不時發來的“騷擾信息”。
直到下午四點。
手機跳出低電量提醒,書吟找充電器充電時,手機有來電提醒。
來電人是她許久沒聯係的,王春玲,她媽媽。
書吟緩緩接了起來。
“喂,媽。”
“你最近在忙嗎吟吟。”
“沒有,在休息。”
“我身體不太舒服,你哪天回家一趟”
“哪裡不舒服”書吟神色焦急,她沒有任何猶豫,“我現在就回來,帶你去醫院看看。”
“現在嗎”王春玲嗓音裡很是開心。
“嗯,你不是不舒服嗎病不能拖,”書吟邊換鞋邊說,語調是焦慮擔憂的,全然沒察覺到任何不對勁,“我買了車,很快就能到家,時間還早,能帶你去醫院看病。”
王春玲更開心了“還買車了啊。”
書吟“嗯,前陣子買的。”
電梯裡信號不佳,滋滋電流聲裡,那端喧囂的對話聲,顯得無足輕重。
書吟沒有在意,她隻聽到王春玲說身體不好,心急如焚,沒有心思想彆的。
“我這邊信號不好,媽,我先掛了。”掛斷電話前,書吟不忘叮囑王春玲,“您找一下社保卡,去醫院看病要社保卡的。”
她按電梯鍵的手都透著急切,電梯到了,她跑向自己的車,火速發動車子,去往父母家。
過去的路上,書吟反思自己,疏於對父母的關心與照顧。
她大學時買房,是為
了獨立,是為了遠離父母。
高三那年,書吟家裡拆遷,書誌國和王春玲回南城做起了清閒的拆遷戶。他們不再上班,每日待在家裡。書吟曾渴望的父母陪伴,在高三這一年終於實現。
隻是這份遲來的陪伴,帶給書吟的是意想不到的疲倦。
王春玲和書誌國時常吵架,吵架的理由千奇百怪,日常有太多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對彼此沒有太多的寬容,一丁點兒小事都能吵得熱火朝天。
書吟常常在二人吵架的背景聲中做題,做到一半,王春玲到她的房間,哭訴書誌國的百般不好。
她正高三,壓力很大,然而回回麵對王春玲的哭訴,書吟都耐著性子安慰。
不知多少次,書吟也累了,她問“媽,你有沒有想過和爸爸離婚”
王春玲喋喋不休的話陡然停住。
她愕然“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書吟說“你不是嫌棄他嗎”
嫌棄書誌國在家什麼都不乾,洗衣、拖地、燒飯、炒菜等所有家務,都是王春玲自己做。如果書誌國做了什麼家務,那他一定會來這麼一句話。
“我在幫你做家務。”
好像女人天生就該做家務,男人天生就是坐享其成的。
嫌棄書誌國每天出去打牌,回來的時候帶著一身煙味。
嫌棄書誌國對家裡的事不上心,洗手間的燈泡壞了也不願換。被逼急了,以一句“我又不是電工,怎麼會換燈泡”罵罵咧咧地回應。
“你現在也不缺錢,自己一個人生活,應該也挺好的。”書吟說,“你倆要是離婚了,我肯定跟你。”
回應她的,是王春玲的指責“書吟,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要你的爸媽離婚你有沒有心的啊,哪有女兒盼著爸媽離婚的”
那你們到此在吵什麼呢
書吟想不明白。
既然無法包容他的懶惰,無法忍受他的大男子主義,看他哪哪都不順眼,為什麼還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後來也不知怎麼,或許是他們終於意識到,家裡還有個高考生,需要保持安靜的環境,於是沒怎麼吵了。
但書吟的壓力更大了。
“這是媽媽特意給你做的菜,你不在家,我們都不舍得買這麼貴的肉。你多吃點。”
“要不是為了送你上學,爸才不會起這麼早呢凍死人了這天。”
“我好像看到有個男生站你邊上,你該不會談戀愛了吧書吟爸爸媽媽努力供你上學,是要你考個好學校,不是為了讓你談戀愛的”
“你看我們對你多好,每天給你做這麼多好吃的,你看那誰誰誰,他爸媽有這麼好嗎”
“”
“”
如此種種,自我感動式的父愛母愛,以及窒息感十足的關心,壓得書吟喘不過氣兒來。
原來她夢寐以求的陪伴,並不如想象中的美好,甚至稱得上是天差地彆。
大學時,她用拆遷款買了一套房。
在奶奶強烈的要求之下買的,起初她不懂,後來
對於她出國一事,書誌國和王春玲並不讚同。
“留學有什麼好的要我說,你就好好考編,去學校當個老師,安安穩穩的多好。”
“工作兩年,再找個體製內的男朋友,要個孩子,到時候爸媽都會幫你帶小孩的。你們現在年輕人,沒什麼壓力的。”
“等你留學回來,都幾歲了到那時候,條件好的男孩子都被人挑走了。”
“你該不會不想結婚吧書吟,你不結婚,爸媽的麵子往哪兒擱”
麵子。
麵子。
全是麵子。
她成績好,說出去有麵子。
她考上北外,過年時走親訪友,也有麵子。
她長得漂亮,也有麵子。
如果她考編當老師,豈不是光宗耀祖的有麵子了
書吟總算明白了奶奶的用意。
她不和父母同住,不再聽她不願聽的嘮叨,不再聽父母打著為她好的口吻催她結婚、考編、生子。
無數個獨居的寂寥日夜裡,書吟總是會心軟地勸說自己。
他們是她的爸媽,總不會害她。
他們沒怎麼讀過書,所以思想還停留在過去,認為生兒育女是所有人都要經曆的。
他們也有許多對她好的時候。
她不能因一時的煩躁,而忽視了他們多年以來的關心。
說到底,書吟十八歲以前產生的所有開支,都是用的他們的錢。
母親身體不舒服,書吟自然著急。
她急匆匆地把車停在單元樓下。
王春玲和書誌國住的小區沒有電梯,共六樓高,他們住在三樓。
書吟幾乎是跑著上樓的,大門微掩著,書吟推開,而後,愣住。
家裡很是熱鬨,客廳沙發上坐了好幾個人,放眼望去,都是中年婦女。她們邊嗑瓜子,邊聊天,不知聊些什麼,氣氛火熱。
最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成年男性。目測年齡在三十左右,衣著打扮具有濃烈的理工男氣息,長相周正,斯文。
王春玲從廚房裡端了一盤水果出來,餘光瞥到門邊的書吟,眉間一喜“吟吟,你怎麼這麼快就到家快快快,快過來坐著。”
半推半拉間,書吟被拉至屋裡,和一堆陌生的人打招呼。
“阿姨們好。”
她想拉過王春玲,問她到底哪兒不舒服。
不料,王春玲拉著書吟,停在男生麵前“這是你許阿姨的兒子,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和他聊聊天。”
書吟的臉,唰的一下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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