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24.物是人非，該落幕了
石溪縣城。
趙玄奇埋葬好袁彩雲，看著袁彩雲進入這片屬於她的故鄉，進入這片二人結識的土壤，這才逐漸心安。
他坐在馬車上，踏上了回京的路。
一路上，許多人護衛著他。
車隊安穩，
按理來說，一路上不會發生任何意外，更不會有不眨眼的人前來碰瓷。
然而，意外來的就是那麼突然。
趙玄奇坐在車裡麵正在休息，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喧嘩，車隊的前方似乎有人在喧鬨。
他向車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前方何人喧嘩？”
車夫恭敬的回答道：“武安君，有一個破爛老太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竟然阻攔車架，想要見您。”
“她穿得破破爛爛，手裡還拿著一個破碗，我猜測應該是乞丐，武安君放心，護衛們已經開始趕她了，我們沒過多久就能繼續趕路！”
趙玄奇沉默。
竟然會有老太半路攔車，實在是讓人無法評價。
該不會是乞討吧？
你找誰乞討不好，偏偏找到武安君，這膽子可真大！
他打開車簾，探出腦袋向著前方看去，便看見喧嘩很快結束。
一群護衛抬著一個老太，要把老太往遠處丟去，莫要驚擾了車架。
老太瘋狂掙紮著，然而她一個老太婆怎麼可能掙紮得過一群人高馬壯的護衛呢？
她被眾人抬著，逐漸遠去，但是可以聽見她嘴裡不斷大聲嚷嚷著：“我是太師的故人啊，我想要見見太師，求求你們了…”
一邊喊著，一邊淚流滿麵。
旁邊還有護衛嘟囔著：“這年頭乞討的人實在太大膽了，竟然乞討在了當朝太師的身上，還想裝作太師的故人，這種人我見多了，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騙子！”
隻不過，趙玄奇皺起了眉頭。
他看著又哭又鬨，一副絕望孤苦的老太，又聽著老太嘴裡所謂的故人話語，終究還是動了側隱之心。
反正隻是見一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傳我命令，讓她過來見見我，我倒要看看她想要說些什麼話。”
旁人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立刻回答到：“遵命！”
隨後，這人上去傳達命令，沒過多久，他就帶著那群護衛輕鬆把那個老太壓送到車架麵前。
趙玄奇這才能看清老太的麵容。
老太莫約六十歲左右，身體佝僂，有些駝背，皮膚被曬得油黑，一身破破爛爛，拄著一個拐杖，看上去跟乞丐相差無幾。
乞丐這東西，雖然魏國如今已經興盛，但是各地還是有的，哪怕是華夏現代2000年的時候都有乞丐，何況是這種落後古代呢？
他並不認識老太。
趙玄奇隨意的問道：“我並不認識你，伱找我有什麼事呢？”
老太來到近處，抬起頭看著趙玄奇，已經是淚眼朦朧作，然後回答道：“太師啊，您應該認識我的，我真是您的故人，我沒有騙您。”
語氣尊敬，說起話來顫顫巍巍。
趙玄奇看著老太這一副認真的態度，很明顯不是在騙人，皺眉問道：“你又是我的哪位故人？”
老太自我介紹道：“我的父親名叫吳有為，當初您考中舉人，從紫雲郡城前往長安城的時候，便是搭坐我父親的車架，您之所以能夠進入青雲書樓，也是我父親幫忙獲得的資格啊……”
“我叫吳雪菲，我是吳有為的女兒啊，當初你我在長安有過相見，可惜我最後嫁給了洛水川……”
隨著老太的話語，趙玄奇的眼睛一亮，腦海裡記憶翻騰，他的心中一動，想起來那麼一個人物。
吳雪菲！
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子！
口中口口聲聲說著隻嫁三品的女孩！
趙玄奇的腦海裡湧現出一個身影，身材玲瓏有致，麵容漂亮精致，長得小巧玲瓏，就像一個瓷娃娃一樣，皮膚白得跟雪一般。
與女子精致的麵容相比，她的臉上更多的是傲氣傲然，一種天然的人上人姿態，仿佛任何人都低她一等。
當時趙玄奇去京城參加進士科考，在吳有為家借宿，女子竟然誤會趙玄奇喜歡上她，口中說著自己隻嫁三品，然後自娛自樂的拒絕趙玄奇，跟另外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離開。
那種驕傲的態度，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簡直刻印在她的骨子裡。
這是趙玄奇見過最目中無人的女子，也是他所見過最驕傲的女子。
從那之後，趙玄奇再也沒有見過吳雪菲，也沒有過多的跟吳家有過交往。
思緒逐漸從記憶中回歸。
趙玄奇低下頭，他的眼神看向麵前的老太，落魄蒼老，低賤可憐，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相信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竟然會落魄成如此模樣。
他張開嘴巴，立刻問道：“吳家乃是大族，你父親也是朝廷命官，你怎麼會落魄成如此模樣呢？”
趙玄奇有點不敢相信這落魄的老太就是吳雪菲，他的眼睛裡自始至終帶著懷疑的神色。
老太看出了趙玄奇的懷疑，於是哆哆嗦嗦從懷裡摸索著，最終取出一個命牌，這塊令牌乃是她父親的令牌，上麵寫著“吳有為”三個字。
趙玄奇以前有那麼一塊玉牌，那是吳有為增送給他的信物，隻要有這塊玉牌就可以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去找吳家，屬於吳家的身份證明。
他接過老太遞過來的令牌，這才確定老太沒有說慌，這個人的確是吳雪菲！
吳雪菲站在車架前，抬頭看著麵前坐在車架當中尊貴而高貴的男人，這才一邊哭泣，一邊娓娓道來：
“我的家族之所以能夠起勢，完全是因為我父親一人，我父親乃是朝廷大官，也曾高中進士，深受靖明帝喜愛，最終位極人臣，才讓我的家庭獲得榮華富貴，家族也日益興盛。”
“但是後來，我的父親老了，而家族後代裡卻沒有人能夠挑起大梁的人，我的父親一直寵愛我，害怕自己死後我會無依無靠，於是他想要讓我嫁一個如意郎君。”
“那個時候他選擇了你，但是我選擇了洛家洛水川，於是在那一年，我嫁給了洛水川。”
“沒過多久，我的父親就去世了。”
“果不其然，隨著他的去世，家族沒有了主事人，家族內部起了內訌，逐漸分崩瓦解。”
“世人都說瘦死方駱駝比馬大，按理來說，我的家族應該也可以保證榮華富貴，甚至也可以在朝廷為官，團結起來也是一股大力量，偏偏內亂致使家族衰敗啊！”
“後來加上靖明帝去世，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吳家朝中無人，國家又逢動蕩，我的幾個哥哥還有弟弟們，很快就敗掉全部家產，一文不名！”
“我嫁給了洛水川，他素有天才之名。”
“原本以為洛水川能夠高中進士，能夠成為靠譜的靠山，帶給我榮華富貴，帶給我權勢財富，至少也能當一個三品大官。”
“結果他竟然沒有考中進士！”
“考一次敗一次，敗一次灰心喪氣一次，成績一次不如一次，他的心態實在是太差了，變得越來越魔愣。”
“終日隻知道飲酒酗酒，溫和儒雅的脾氣變得暴躁，開始變得打人，有事沒事就打我，隻知道對著家中女人嘔氣，我真的是後悔呀，那段時間我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吳雪菲一邊說著，一邊流淚。
仿佛想要把曾經的委屈全部訴說出來。
趙玄奇問道：“你的丈夫考不中進士又能如何？當時他好歹也是舉人啊，而且他的家族在京城，家大業大，你怎麼也不應該淪落到這種地步才對，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吳雪菲回過神，皺紋擠成一團，握著拐杖的手青筋直冒，臉上逐漸露出憤恨的表情，一臉憎惡的說道：
“全怪洛水川啊！”
“他想要考進士考瘋了。”
“他又不想以舉人功名當官，就想著死磕著進士功名，最後竟然入魔了，後來帶著整個家族，說服洛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進行賄賂主考官…”
“科舉舞弊這種事情，這種大事，他怎麼敢做的啊！”
“結果東窗事發，主考官落馬，洛水川因為是主謀犯，弄個淒慘而死的下場，就連整個洛家家族也因為這件事情一瘸不振，失去了官場的地位，我被視作不祥之兆，直接被趕出洛家家門…”
“他們都嫌我晦氣，認為是我嫁給洛水川，這才導致洛水川如此淒慘！這才導致整個洛家家道中落，他們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在我身上！”
“我成為了不祥之物，就連整個京城的人也是這般認為，所有人都把我看作不祥物，不肯接納我，接觸我就嫌晦氣，親朋好友也嫌棄我……”
“當時，我已經懷胎三月，舉目無親，身上隻有為數不多的錢財，一個人孤苦伶仃，在京城這種大地方，我根本待不下去。”
“走投無路之下，於是我帶著為數不多的財產，獨自回到紫雲郡城，回到老家，租了一個破爛的屋子，開始獨自生活。”
“我當時憋著一股氣，我認為就算一個人，我也能拉扯大孩子，也能光耀明媚，我才不是不祥之兆！”
“於是，我開始獨自生活，在一個冬天把孩子生了下來，是一個帶把的，生下孩子也耗儘了我所有的財產。”
“為了養大這個孩子，我起早貪黑，開始乾苦活，可是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我從小養尊處優，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重新學，為了掙錢，隻能什麼事都去乾，乾那些最低最累的活！”
“我隻能乾苦活掙錢，農民能乾的事情我也去乾，不管是繡針線活，還是挑擔砍柴，再或者是種田割稻…”
“我要把我的孩子養大，並且讓孩子讀書，讓他光宗耀祖！”
老太嘴裡訴說著這些年的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緩緩把這些年的辛苦還有受到的所有白眼和委屈通通傾訴出來。
可以看出，為了掙錢，為了養家糊口，她一介女流，的確付出了太多太多。
以至於原本驕傲高傲的她，如今變得如此老邁，如此滄桑，如此的苦澀還有落魄。
隻有說到孩子的時候，吳雪菲的臉上才會露出短暫的幸福。
隻不過，這一份幸福也沒有多長。
吳雪菲突然露出濃重的悲傷，聲音有些顫抖，用悲哀的情緒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