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茫茫沙海
從屈支城向東去往中原,最為便捷的方式,那就是經由鐵門關,過西、伊、沙、瓜等隴右諸州,抵達玉門關,可謂是連通中原與西域兩地的命脈咽喉之路。
此四州也是大夏朝廷最西邊的州縣,然而相比起位於天山南麓、水草豐美的屈支城,這四處州縣雖有水澤綠洲,卻算不得肥沃廣袤。
過路客商眼中所見,往往是孤零零的幾座城郭軍鎮,佇立在一望無際的沙海戈壁之中,不由得感慨天地蒼茫。
“公子,前方是一處客棧!”
茂才社的駝隊離開屈支城後,一路向東,先後經過鐵門關、焉耆鎮,來到西州地界,在高昌與蒲昌分彆停歇一晚,隨後繼續向東。
雖然西伊二州相鄰,可是兩州治所間卻隔著五百裡大沙海,其中儘管有守捉軍鎮和驛所,但還是不免相隔遙遠,難覓歇腳之地。
吳茂才為了確保護送摩尼珠不出意外,帶上了麾下兩百多人,還包括相應的馬匹駱駝,哪怕錯過時辰無法入城,也能在野外安營紮寨,防備來犯之敵。
不過這一路上除了零星幾支馬賊遊騎,吳茂才等人並未遇到任何敵人。
再怎麼說,兩百多名武士打手、弓馬齊備,另外還有一位精研道法的長青先生,這等陣勢,絕不是西域馬賊所能挑戰的。
“先生,今晚就在這客棧落腳過夜,如何?”吳茂才一路上小心謹慎,也不敢為了趕路一味消耗人馬腳力,沿途每至一處都要先派出斥候探聽情況,才敢帶著大部人馬前行。
而除了斥候打探,吳茂才也尤為倚重長青先生,幾乎凡事都要向他請教。
白衣書生模樣的長青先生騎著一匹青驄馬,從容笑道:“能在此等不毛之地開設客棧驛所,多非良人。公子若要去,勿用客棧酒食。”
“駝隊攜糧充足,先生放心。”吳茂才下定主意,對左右言道:“我們今晚就在客棧歇腳,安排人輪流守夜,小心戒備!”
正當駝隊再度啟程之際,長青先生忽然勒住馬匹,回身眺望,眉宇間帶有幾分疑惑。
“先生發現什麼了?”吳茂才上前詢問。
“這幾天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長青先生抬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指端有數點光毫如星鬥旋轉,隨之揚手飛散開來。
吳茂才雖然看不出法術精妙何在,但還是隱約感覺到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漣漪沿著地麵蕩漾開來。
片刻之後,也不見四周有何異樣,長青先生皺眉沉吟:“奇怪,為何毫無回應?”
“有何不妥麼?”吳茂才關切道。
“公子可知,我等修持道法之輩,尤以煉神為務。功夫若深,便能通幽洞微、意跡象外,感應到常人所不能察覺之物,乃至於料事機先、未卜先知。”長青先生解釋說:“方才我隱約感應到有敵意目光投來,虎視眈眈,於是施展孤虛法,試圖找出潛伏之敵。然而不知為何,法術占測如墮五裡霧中,不聞回聲。”
吳茂才抬眼眺望,四周不是戈壁岩山便是起伏沙丘,從行軍打仗的角度看,的確有適合藏身之處。
“需要我再派斥候去查探嗎?”吳茂才語氣小心,唯恐讓長青先生覺得自己懷疑他的法術本領。
“不必。”長青先生隻是輕輕一笑:“自從離開屈支城,暗中盯上我們的就不止一夥人,無需大驚小怪。今晚我稍作布置,定能讓來犯之人飽嘗挫敗苦果!”
吳茂才連連稱讚,長青先生在一陣恭維聲中駕馬前行,儘管他嘴上不說,心中卻因為法術不靈而生出幾分不安。
然而越是如此,越不能表現出來,長青先生隻能安慰自己,無非是因為山川異域、氣象有彆,致使占測無果,其他法術想來不會出錯。
……
程三五將半埋進沙丘中的腦袋拔出來,掛著滿臉沙子,惡狠狠朝著阿芙罵道:
“臭婆娘、母夜叉,你乾什麼?!”
“你差點暴露了,我剛才是在救你。”
阿芙仍是一襲紅衣,她似乎不喜陽光,此刻帶上麵紗與頭巾,彆具風情,她微微低頭看手,一雙碧綠眼眸流露出得意之色。
“那你用得著把我腦袋按進地裡嗎?”程三五罵罵咧咧,將臉上頭上的沙子拍掉。
“你的眼神太凶惡,讓那個假道士察覺到了。”阿芙伸出兩根手指遙對程三五雙眼。
“怎麼了?”此時蘇望廷策馬趕來,他身後還有四五十騎,都是從高昌城弓刀社借調的人手。
前些日子得知茂才社攜摩尼珠離開屈支城,程三五三人便暗中跟上,一路尾隨,在經過西州高昌城時,與弓刀社的人手彙合。
但是茂才社的駝隊有兩百多人,蘇望廷不敢冒險硬搶,隻能一路暗中跟隨,伺機而動。
程三五等人也發現,除了他們一行,還有其他勢力一直窺視跟蹤,彼此都沒有打過照麵,但各方皆保持了奇妙默契,似乎都在等彆人打頭陣,好讓自己得漁翁之利。
“茂才社的人應該是要去呼羅客棧。”程三五與阿芙由於武藝高超,蘇望廷安排他們兩人緊跟茂才社,隨時留意動向。
“這可是這……臭婆娘,總是在一旁攪擾,剛才趁我不留意,直接把我腦袋摁進沙子裡!”程三五極為不滿,指著阿芙說:“趕緊把她弄走,有她在我就乾不利索!”
蘇望廷臉上不見怒意,他很清楚程三五性情,興致一來,做事往往不顧他人想法,偏偏阿芙又是個深淺莫測的女子,兩人自然難以相處。
“阿芙姑娘,究竟發生何事?”蘇望廷問道。
“我之前應該說過,茂才社有一位通曉法術的假道士吧?”阿芙的語氣帶有幾分看好戲的味道:“剛才程三五自作聰明,見茂才社的駝隊停下不動,非要靠近去看,結果被那個假道士察覺。我勉為其難,隻好將他攔下,事情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