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帶回長安的物什都在此處,你們看管好。這些都是妖邪法物,不要擅自啟封。”阿芙示意身後駝馬,安屈提留下的星軌儀、方尖石柱都在其中。
“遵命!”秦望舒點頭稱是,立刻讓身後下屬去辦事。
“嘖嘖,你這派頭不小啊。”程三五湊到阿芙身旁,低聲笑道。
“怎麼樣?如果你肯來內侍省,說不定手下也能有一大幫人供你使喚。”阿芙語帶挑逗之意,還故意撥弄垂下的發梢。
“我怕啊。”程三五故意抽動鼻子,聞嗅阿芙身上香氣。
“你也會怕?”阿芙不大相信。
“我怕一走進內侍省,就被不知藏在何處的高手拿住,然後拖上案板,一刀下去,把我那子孫根給割掉。”程三五笑道。
阿芙噗嗤一聲,掩嘴輕笑、嫵媚明豔:“你以為誰都有資格挨這一刀麼?閹宦入宮那是去伺候陛下,我們雖屬內侍省,卻不是進宮乾活的。你要是搞不懂,不如去問問長青先生何為中朝官。”
程三五確實不懂,隻得聳肩撇嘴。
兩人低聲攀談看似隨意,然而落入秦望舒眼中,內心卻是無比震驚。在她印象中,芙上使一向冷淡超然,即便是笑,也多是輕蔑凡俗、高高在上的模樣,不曾流露此等神態。
而那短須壯漢叉抱雙臂,湊近低語,下巴幾乎是要貼著芙上使的肩膀,這種登徒浪子的作為,幾乎要讓秦望舒雙眼噴出火來。即便是她,也不曾如此親近芙上使,唯恐褻瀆冒犯!
若非有芙上使在,秦望舒恨不得立刻就要拔出刀來,將那短須壯漢四肢挑廢,再命人把他拖去喂狗!
程三五察覺到秦望舒的目光,毫不避讓地對視回去,任憑對方目光如何狠厲,程三五仍是一副閒閒無事的模樣。
最後秦望舒實在是瞪得兩眼發乾,加上駝馬已被牽來,她隻得收回惡毒目光,上前對阿芙說:“稟告芙上使,車馬已經準備停當。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走吧。”阿芙隨意一句,然後登上一輛朱輪青蓋馬車,兩側帷帳卷起,內中還放置一張小幾,能容兩人前後對坐。
阿芙剛坐下,帶著幾分惡作劇般的笑容,回頭詢問程三五:“你要不要上來與我同乘?”
程三五看了看阿芙,又望向那暗咬銀牙、眼中帶怒的秦望舒,笑道:“我個頭大,就不跟你擠一塊了,就怕路上顛簸,發生啥壞事。”
說完這話,程三五也不顧幾乎要拔刀傷人的秦望舒,回頭吹了聲口哨,那匹棗紅大馬搖頭晃腦地跑來,朝著程三五噴鼻。
“哎喲,你乾嘛!”程三五沒來頭被噴了滿臉唾沫,伸手拍了一下馬臀,聊作教訓。
翻身上馬,一旁同樣趕著馬車的長青先生來到,馬車篷蓋之下是收殮周煉師的棺材,這一路上由長青先生護持。
“你也是真不怕死啊。”長青先生低聲言道:“內侍省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凶狠貨色,滿朝文武對他們頗為忌憚,你居然敢在他們眼前調戲母夜叉?”
“你……”程三五盯著長青先生好一陣,然後突發奇想地問道:“該不會是個雛兒吧?”
“你——”長青先生後悔向他示好了,這莽漢真真無可救藥!
“人家母夜叉都沒在意,你怕什麼?”程三五一派輕鬆淡定:“她要是不樂意,壓根兒就不會讓我靠近她身旁。再說了,你也知道她是母夜叉,這老妖婆不知活了多少年歲,早就吃過玩過了,又不是那種說兩句悄悄話就麵紅耳赤的大家閨秀、貞潔烈女。”
長青先生都被他這一通歪理氣笑了:“這麼說,你很了解女人咯?”
程三五晃了晃指頭,臉上帶著古怪笑意:“等到了長安,我請你去平康坊,什麼蓮香樓、醉香居、暖玉閣,帶你逛個遍,讓你開開眼界!”
“你都去過了?”長青先生並無狎妓漁色之好,但長安平康坊的大名他自是聽說過的,坊中北門之東、三曲之地,乃是一等一的風流地、銷金窟,卿貴名士往來不絕。
“沒、沒有。”這回輪到程三五有些心虛了。
“平康坊三曲之地,才藝出眾者多在南中二曲,尤其南曲居處,皆華堂高閣、朱棟碧瓦,樓前宇後多植花卉,怪石盆池、奇珍異玩不勝其數,更兼水陸之設、舟車俱通。”長青先生搖頭晃腦、負手侃侃:
“更彆說這南曲諸妓通文詞、善談吐、識經史,其餘絲竹管弦、豔歌妙舞更是信手拈來。光是有錢,怕是見不得這南曲諸妓。
“就算是新科進士設團同往,也要提前派人遞上名帖求見,要不然就是當紅的館閣翰林、高門顯貴。若是那舉止不雅、言談粗俗的膏粱子弟,隻怕會被對方禮送出門……不知程兄是何方出身啊?”
長青先生說了一大通,最後還沒忘拱手挖苦。
“媽的……”程三五被說得無言以對,隻能罵罵咧咧道:“不就睡個婊子麼?非要那麼多窮講究嗎?”
“上屍好華飾,中屍好滋味,下屍好淫欲。”長青先生神色端正起來:“三屍蠢動、五內穢濁,三曲之地能夠招聚權貴引頸,足見世風有偏!”
程三五聽得一愣一愣的,反倒不知如何接話。而已經緩緩駛遠的青蓋馬車中,阿芙卻是聽得分明,嘴角微勾:“小小年紀,偏學得這般老成,未必是好事啊。”
“芙上使。”跟在車旁的秦望舒忍不住說道:“方才那人冒犯上使,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問。”
阿芙淡淡一笑,程三五不肯上車同乘,她反倒覺得有些遺憾了。這個莽漢真就如他表麵那般愚昧無知、貪好酒色麼?阿芙微微舔舐獠牙,內心的饑渴隱隱作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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