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燧觀?”長青眉眼一抬:“我聽說過他們,據說一直鑽研如何服食丹玉。如今看來,是打算轉變路數了?”
“那就不是小人所能知曉的了。”
道門外丹一脈發端甚早,隻是外丹煉製耗費極大,不止藥物難得,煉丹火候也是極難掌握,一旦失敗往往前功儘棄,所得亦是寥寥。
因此外丹傳承通常依附帝王豪貴,就長青所知,終南山中便有好幾家精通外丹燒煉的道派,而且與長安的王公貴胄往來甚密。
達觀真人也曾說過,如今這些外丹道派燒煉的丹藥,多數是為催情發興、助益筋力,已經不大能指望有何高明創見了。
而陽燧觀在這些外丹道派中也算彆具一格,他們並不在意道書常記的五金八石,而是全副心思都在鑽研丹玉,認為此物乃是大地生機所凝,若能將其服食煉化,或可壽比坤維、成陸地神仙。
長青的確知曉丹玉有勾連氣機、並加以承載轉化的妙用,有些人會將法術凝煉在丹玉之中,如同拿壺器貯水,可長久保存,幾無耗損。危急之時若來不及運轉真氣法力,可以震碎貯法丹玉,將其中法術施展而出。
即便丹玉在不少地方都有出產,但這種用法,實在太過奢侈。道門術者通常是將丹玉安置某地,以此勾連氣機,布成陣法結界,護持洞府道場。
像眼前這樣,把丹玉鑲嵌在兵器上的做法,長青還是頭回見識,他來到空地上,指尖緩緩輕撫劍身,隨後按照昨夜夢中所得劍譜,運勁行招。
長青武藝平平,甚至做不到內勁隨心而發,還要先行調息存想。
感受著內勁沿著腰背手臂發出,劍首鑲嵌那枚丹玉微微一閃,劍鋒果然發出清脆鳴響,比起運勁抖劍要更加清亮,劍身那赤金光芒也更加顯眼。
不得不說,這鳳華劍極為精妙,不光是修飾華美,僅以丹玉感應、劍生鳳鳴這一點,就讓此劍堪比法器。
雖然那楊管家沒說,但長青覺得,鳳華劍本身也可以輔助施法,尤其是那劍生鳳鳴,若能稍加調整,便能契合崆峒山中黃觀的鐘鼓音律之法。
單是這柄鳳華劍,便足以看出楊崇義家業豐厚。對於部分道門宗派來說,鳳華劍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楊崇義如此堂而皇之地端出來讓人賞玩,也是不把錢當錢了。
長青輕聲一歎,歸劍入鞘,輕輕把玩劍柄。楊管家見狀問道:“長青先生是覺得鳳華劍尚有不足之處麼?”
“這……可不是輕易能說的。”長青原本想要賣弄一番,但他忽然覺得,就這樣透露給他人,反倒讓對方看輕自己了。
果然,楊管家略帶迫切地說道:“我家主人有言,來到銀杏苑的賓客若能指點珍寶缺損不足之處,自有禮數奉上。”
而一旁程三五看了幾把刀,都是撇了撇嘴,聞聽這話插嘴道:“我還以為直接把這柄寶劍送給我們呢!”
“客人說笑了。”楊管家微笑應答,沒有半點尷尬。
長青剛要解釋,忽然有一陣說笑聲靠近,就見四名錦衣男子來到,為首一人眉飛入鬢、麵如傅粉,正是當初剛來長安時在路上遇到的杜建章。
那杜建章說話間望見程三五,臉色陡然一變,怒喝道:“怎麼是你?!”
“嗯?誰?”程三五愣了一下,看著杜建章上下打量,略帶不屑:“哦,是你啊。又來調戲女子了?”
任誰也沒想到程三五會在這種場合說出這話,杜建章臉色一僵,隨即咬牙切齒望向楊管家:“銀杏苑真是沒救了,連這種鄉野村夫都要招待嗎?”
楊管家哪裡能料到這二人積怨在先,上前拱手道:“讓杜公子見笑了,我家主人在銀杏苑廣邀各方賓客,不拘出身來曆。杜公子難得親至,看中什麼了,儘管開口,若是眼下沒有,銀杏苑立刻去置辦。”
杜建章正好看見長青手中的鳳華劍,抬手指喝:“我要的就是這柄劍!”
長青眉頭微斂,沒有說話。楊管家有些犯難,杜建章出身京兆杜氏,那自然是要好生伺候的,而楊家的生意也正是托庇於京兆豪門才能做到今日這般規模。
隻是自家主人也吩咐過,銀杏苑的珍寶最好是被識貨之人買走,這樣才能廣結善緣。
楊管家看得出長青並非凡俗之輩,他一眼認出鳳華劍上的古篆,而且熟悉道門宗派掌故,想來是修持道法的術者,若是能夠結交此人,對楊家自是大大有利,總比一味巴結杜建章這種紈絝子弟要好。
眼看楊管家沒有及時動作,杜建章當即發怒:“好啊!楊崇義的家奴都敢不聽話了?你們把劍賣給那等鄉野村夫,是不將我們京兆杜氏放在眼裡了?”
這一通質問可謂是毫無來由,長青甚至覺得杜建章就是在耍小孩脾氣,越是這種缺乏教養的紈絝子弟,越喜歡將家世門第掛在嘴邊。
楊管家按捺不滿,一麵連聲賠罪,一麵來到長青跟前,低聲道:“當真讓長青先生見笑了,既然尚未錢貨兩訖,不知這鳳華劍能否讓給杜公子……銀杏苑不會虧待先生,稍後定有賠禮!”
長青確實笑了,他原本就不打算買下這鳳華劍,光是看到那堆華麗修飾,也能想象到此劍是何等昂貴。
“讓給他便是。”長青交出鳳華劍,不想與杜建章糾纏,轉身去端詳其他刀劍。
杜建章從楊管家手中接過鳳華劍,也不問這東西價值幾何,當即拔出劍來,遙指程三五:
“你這村夫,上回壞我好事,今日便要你吃點苦頭!”
楊管家本想勸阻,然而鳳華劍鋒利非常,杜建章左右亂揮,嚇得眾人紛紛避讓。
程三五臉上沒有半點懼意,反倒一派悠然自得,靠在柱子上,雙臂叉抱胸前:“動刀動劍的多不好,萬一我收手不及,把你當場砍死,官府就要來抓我問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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