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上使,不太對勁。”秦望舒草草檢視一番,連忙問道:“要不要召喚懸簷眾搜山?”
“不用了。”阿芙抓了抓還未全乾的發尾,神色平淡:“程三五去照看長青那個小娃娃了。”
秦望舒一時不解,她見阿芙回到屋中坐下,趕緊跟上,熟門熟路拿出黃楊木梳為她梳頭。
“方才入夜不久,便有簫聲從遠處山頭傳來。”阿芙言道。
“簫聲?”秦望舒微露訝色:“我並未聽到。”
“常人是聽不見的,誰叫我是夜叉呢?”阿芙唇角勾起:“況且那也不是尋常簫聲,而是傳音入密。我隱約有所覺察。倒是程三五,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
“傳音入密!”秦望舒手上動作一頓:“有此等境界的高人,隻怕放眼天下也不多。”
“簫聲中似有劍意,我大概猜到是誰了。”阿芙沒有點破,露出好奇思索的神色:“斬玄一役後,此人銷聲匿跡多年,沒想到會找上假道士。看來此人就在長安一帶活動,沒有遠去,藏得真好。”
秦望舒識趣沒有追問那人身份,隻是說:“需要提防戒備麼?”
“不用。”阿芙顯然不太在意:“長青的事情,大多與陸相有關,馮公公叫我不要多管。而且我也嫌他煩,裝腔作勢,自以為清高卓越,其實就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娃娃。”
秦望舒一貫冷淡的麵容上難得露出笑意,任何人在阿芙麵前,估計都是小娃娃吧。
“那……程三五為何會去照看長青?”秦望舒還是不懂。
“彆看程三五一副傻樣,他那都是裝的。”阿芙冷哼一聲:“他看重長青,應有緣故。白天對練,我看他是打算好生調教這個小娃娃。可惜人家另有明師,他裝著那副傻樣,未必搶得過。”
“如此不凡資具,卻偏要裝傻,這聽起來,程三五仿佛是推動巨大陰謀的幕後黑手一般。”秦望舒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阿芙扭頭看向秦望舒:“你把衣服脫了。”
這話常人聽來十分突兀,但秦望舒卻是溫順乖巧,褪下全身衣裳,潔白肌膚透出冰雪一般的幽藍色澤,無半點瑕疵,仿佛是精雕細琢的白瓷人偶。
阿芙示意秦望舒躺到床榻上,然後手指在她身上各處輕輕撫按,異於尋常武者的陰氣從各處穴竅度入秦望舒的經脈。
“還是受傷了。”阿芙略帶憐惜地望向秦望舒:“我不是說過麼,發動《太玄陰生訣》時,尤其忌諱心浮氣躁,唯有‘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方能達屍居之境。
“伱終究是常人之軀,將玄陰真氣化為寒霜功勁,稍有不慎便會傷及腑臟經脈,若非我及時察覺,你是不是還要憋在心裡不肯明說?”
秦望舒聽到這話,心中暖意油然而生,隨即便是止不住的懊惱,深恨自己沒有聽從阿芙的告誡。
察覺到望舒身中脈象變化,阿芙便料到她心緒激蕩,苦笑說道:“你本該是一個開朗的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結果偏要跟我學《太玄陰生訣》,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哭笑不得的鬼模樣。”
“我、我要報仇。”秦望舒壓下紛亂思緒,又變回冷淡神色:“我武功低微,根骨平平,若非芙上使以秘法為我重塑經脈,又傳授高深武學,此刻的我估計早已身死,屍體被草席一卷,棄於荒郊。”
“我說過,你想殺的那人,我可以幫你殺。”阿芙抬手輕撫望舒臉頰:“而且就算你不動手,他早晚也會死。”
“不,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秦望舒忍不住流下兩行淚水,極力壓抑的神色還是流露出巨大恨意,再度揚起心波。
阿芙輕輕一歎,言道:“這樣吧,我把那人的武學典籍交給程三五修煉,讓他與你對練喂招。等你能夠從容應對,便是複仇之日來臨。”
秦望舒眼睛一亮,隨即疑惑道:“程三五他能夠練成?”
“長安城外與林少英交手,他在數息間就學會了對方的腿法,並輕鬆勝過對方。”阿芙言道:“不談那難以揣測的心計,程三五在武學一途,是無與倫比的天才,隻要給他學,他就一定能學會。”
秦望舒微微頷首,答應這個辦法。阿芙隨後也褪下自己的衣衫,爬上床榻,語氣旖旎:“好了,現在我來為你療傷,這種蠢事以後不要再犯了。”
……
次日,一行四人都是拖到日上三竿才起,長青幾乎練劍一夜,反倒是最早出門那個。
“哎喲,這破床。山裡就是比不得山下。”就見程三五扶著腰來到院中,正好看到長青正在徐徐擺動肢體,笑了一聲說道:“你這招式慢吞吞的,打得過誰?”
長青沒有立刻反駁,而是練完一通,緩緩收功立定,這才轉過身來回答:“我這是導引筋骨氣血,武學中也有類似的講究。好比你現在這樣,休眠一晚,結果筋骨反倒不得舒展,長此以往,筋骨關節細微處積累病氣,搞不好過了鼎盛年歲,一身傷病全數發作。
“多少武林豪傑年輕時打出響亮名聲,老年傷病纏身,求醫問藥無從得救,甚至惹來仇家報複,致使妻子逃散、家業無存。縱然保得性命不失,也隻能苟延殘喘於窮街陋巷,與野狗乞兒搶食,嗚呼哀哉,何其悲也?”
這一大串堪比市井小曲的念詞,讓程三五表情漸漸露出懼怕神色,但他一甩腦袋,指著長青罵道:“好家夥,我這才聽懂,你這是咒我不得好死?”
長青一拍腦門,頹喪道:“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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