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阿芙見狀,銜指吹哨,那信鴟聞聲而降,拍打著翅膀落在阿芙手臂,十分乖巧。
阿芙從信鴟腿間鐵環取下紙條,給它喂了一塊肉,隨後展開翻閱,低聲念道:
“上千鄉人衝擊衙署,發狂難製。定州刺史被害,司馬出逃,求調北平軍返回……”
“定州刺史被殺害了?怎麼可能?”長青聽聞此言,大為震驚。
程三五一行三人離開魏州之後,北上的同時放出信鴟聯絡派駐各州的內侍省密探,已經大體知曉蝗災最初是從定州一帶忽然出現。
定州屬於幽州節度使下轄防區,西北一帶是綿亙不絕的太行山,也算邊防州縣,按說守備兵力充足,不會發生鄉人襲殺州縣長官這種事。
“那些鄉人估計因為焦螟寄體而發狂。”阿芙收起紙條。
“我記得……定州那邊好像長年屯駐幾千兵馬吧?”程三五略帶不解。
阿芙瞧了一眼,她知曉程三五曾在幽燕邊鎮替人服役,了解幽州各鎮也不稀奇。
“信上提到定州司馬出逃,要求調北平軍回返。”阿芙解釋說:“或許近來幽州節度使有什麼動作,調走各處軍鎮兵馬,導致定州城防空虛。上千人忽然在城中作亂,僅憑那點衙役和守城兵士,倉促間難以應付。”
“上千人一起作亂,這陣仗可不小啊。”程三五嘀咕道。
長青臉色微沉:“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身趕往定州,遲恐生變。”
三人當即駕馬北上,不出兩日便抵達定州城外。一座巍峨大城屹立在平曠原野上,壁高溝深,寬闊官道連同各方,四麵郊野另外修有堡壘軍鎮,方便屯駐兵馬,若遇外敵入寇,也能堅壁清野,城壘之間相互策應。
定州西北便是太行山,經由山中各處陘道隘口,可以通往雲中、漠南等地。
大夏開國之初,河北之地幾度反叛,為首者劉玄通極為驍勇,武臻先天之境,又精通兵略,多位開國元勳、沙場猛將,竟紛紛敗於此人之手,相繼遭到擒殺。
而且劉玄通還攻下了定州,由此派遣使者向北溝通突勒,引胡騎入寇河北山東地界,大肆劫掠人口財帛。
彼時突勒勢大,河北人心尚未歸附,各地豪強見狀群起響應,一時間泰半州縣高舉反旗,使得大夏在河北之地的統治陷入土崩瓦解的境地。
為此,大夏太祖不顧群臣勸阻,決意率兵親征。太祖一方麵陳兵緩進,引誘劉玄通親自率兵來攻;另一方麵派遣謀士說客、饋贈金帛,以此離間敵軍各路人馬,使其相互猜忌,隨後調兵遣將,各個擊破,使得劉玄通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太祖用兵往往先守後攻,挫敗敵方銳氣後,迫使其流露破綻,再以強兵勁旅一舉摧滅。
但是劉玄通的強大超乎想象,當年如果有誰評點天下高手名次,那他想必有競逐天下第一人的資格。
最後大夏太祖可謂是用儘兵韜謀略,幾乎是傾儘手上精銳,這才堪堪在戰場上壓過劉玄通一線,為此還付出了巨大傷亡,以至於讓敵軍主帥成功逃脫。
劉玄通最後便是率領親兵逃到定州,手下將士勸他投靠突勒,但他舉棋不定,唯恐突勒容不下自己。
興許正因這番猶豫,手下親信為另謀生路,在他酒食中下毒。劉玄通身中劇毒仍舊不死,對親信將士大開殺戒,徹底眾叛親離。
有人因此密報大夏太祖,並打開定州城門,經過一番慘烈圍殺,劉玄通最終被太祖一刀斬首。
正因明白定州位置緊要,太祖命人著重修繕各處城壘,並向北拓寬通往平城的飛狐道、靈丘道。
“哇,這個劉玄通那麼厲害啊!”
站在官道旁的五裡短亭中,遠遠望著定州城,程三五聽長青講述開國戰事,聽得津津有味:“你哪天要是混不下去了,寫寫話本也能掙到錢。”
長青無奈發笑:“真到那天的話,你可要來給我打賞啊。”
旁邊阿芙一副早已看慣世間種種的淡然神色:“可惜,城牆修得再高再厚,也抵擋不住由內而發的人心狂喪。”
長青望向定州城,能夠見到黑煙升騰,想來是城內某處失火,讓人不敢想象內中混亂到何種情形。
此時就見幾名騎手衝出緊閉的城門,朝著五裡亭疾馳而來,看到阿芙當即下馬行禮:“卑職拜見上章君!”
來者就是內侍省派駐定州的密探,阿芙揮手示意:“說吧,如今城內情況如何?”
“眼下城東四座裡坊已經徹底陷入混亂,定州長史命令城中僅存兵士封堵街道,所有趁機作亂的凶徒一概斬殺。”密探回答說:“但也有部分兵士加入亂民,並趁機放火,至今城中仍有大片屋舍燃燒不熄。”
“定州長史下令關閉城門,是打算等候援兵?”阿芙問。
密探語氣謹慎道:“定州司馬離開前的確是這麼說的,可他至今未歸,也無音訊。”
阿芙眉頭微皺,程三五冷笑一聲:“那就是臨陣脫逃了?”
長青則說道:“州司馬雖為刺史僚佐,但本朝慣例,司馬大多沒有具體職事,而是用來安排閒散官員,或由親王遙領。他見州城大亂,未必有堅守到底的勇氣。”
其實這類職司,在新政中也是要被整頓處理的,此番定州爆發民變,消息一旦傳回朝中,想必會成為陸相大力推行新政的依據,並藉此機會狠狠裁撤一批無能官吏,替換為陸相的親信。
“你有話要說?”阿芙看出那名密探欲言又止。
“也許定州司馬不是臨陣脫逃。”密探解釋說:“卑職日前獲悉,此去望都、北平等縣,路上也有鄉人作亂。定州司馬如果是要去請求幽州節度使,調回部分北平軍兵馬,一定會經過這些地方。他離開時隨從甚少,若是遭到盜賊,恐怕難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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