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江湖競逐
張紀達看著那群水寨當家,他們武功雖然談不上高深,但一個個江湖地位頗高。
這話不是吹捧,而是字麵意義上的“江湖地位”。江淮地界水網密集、河湖遍布,人們出行往來、財貨轉運幾乎都要仰賴舟楫,就像西域有商社馬幫,江淮便有水寨漕幫,同樣是亦商亦盜。
這些水寨漕幫不僅擁有大量船隻,還能自行打造大船,其中豪闊者甚至不局限於內陸河湖,而是直接乘船出海,到異域番邦做生意。
尤其是伴隨豪強大族兼並田土,許多失地流民連做佃戶也不可得,無處謀生,往往隻能投靠水寨漕幫,因此人數眾多。
得益於河湖通行便捷,因此這些水寨漕幫的往來結交頗為緊密,不受朝廷劃定的道府州縣所限。
好比當年稱霸太湖的沈玉池,勢力範圍可不止太湖東西兩山,遠至汴水一帶的漕幫都尊奉他為魁帥,座下二十名義子個個雄霸一方,名下大小船隻不計其數。
過去朝廷曾一度要從江淮急調糧草,地方官府找上沈玉池,他一聲令下,數萬人手一同參與轉運,聲勢浩大,就連官府對他也要倍加禮遇。
當今這位沈舵主在沈玉池死後,經過一番血腥競逐,最終生存下來,也繼承了部分殘存勢力。儘管遠不如當年,可調動起幾千人、兩三百條船,想來不成問題。
沈舵主自己當然沒法簡單號令分散各地的人手,還是要靠這幫水寨當家,而程三五一句話就讓人把他們雙腿打斷,這下怕是要引起衝突。
來到貯水大缸旁,長青低頭俯瞰,受風吹拂而漣漪泛動的水麵,無法映照形容,他恍惚間似乎看見一道身影,立足於一輪清冷滿月之下,卻總是背對著自己,遙遠得無法企及。
“我不是已經幫你了麼?”程三五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至於傳功之舉,更是非極信賴的親傳子弟不可為之。畢竟內功修煉不易,將自身真氣內息傳給彆人,其消耗難以想象,堪比一場漫長惡戰。
張紀達隻覺得不可思議,為他人度氣這種事,哪怕內修精深之輩也不會輕易為之。
“昭陽君,我、我……”張紀達軀體僵直,無法動彈,四肢卻是不由自主地急顫,好似發病之人。他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為何會突然遭到如此對待?
張紀達本想讚同,可轉念細思,沉吟道:“昭陽君此言有理,但如今江淮地界上,小門小戶要麼早早投靠大宗,要麼被兼並一空,怕是沒有太多周旋餘地。”
一般而言,隻有親近之人受傷難治,才會用按脈度氣的辦法,為對方推運氣血、護住生機。
這個情況阿芙也曾跟程三五提及,她發現江淮民間早已積壓了許多紛爭衝突,遲早會爆發一場大亂。經過明察暗訪,她也同意程三五先前說法,真不是光靠殺一兩個逆黨首腦就能解決的,必須要經過一番殺伐混亂才能有所緩和。
麵前女子傳來溫熱香息,過分熱烈的目光讓長青不敢對視,趕緊後退幾步:“沒事,多謝掛心。”
而且程三五也不單純是送出一份好處,他也在暗地裡以三陽真氣留下禁製,隻是平常運功行招不會發動,但是等真氣消耗殆儘,張紀達便會覺得五內如焚,屆時唯有程三五才能救得了他。
“起來吧,你這樣跪著,我也沒有銀錢施舍。”程三五隨便踢了張紀達一腳,故意折辱對方。
程三五抬手一拍張紀達肩膀:“看來你的腦子還算靈光,要是啥都靠我來教,這腦袋也不用留了。”
可轉念間長青又聽出異樣,這梅花觀既然是吳嶺莊私廟,自己來這裡安身,豈不是被視為家人?
長青這幾天心思不寧,連每日修煉功課都沒法好好完成,他甚至搞不清自己因何心亂。
此舉也是阿芙的安排,她始終不信任張紀達這夥人,必須對其加以鉗製。
又過了一陣,程三五才主動收手,張紀達身體重獲自由,隻覺得全身上下充滿澎湃活力,每一寸筋骨仿佛蓄勢待發,就連內息功體較之往常也提升數成。
……
“這裡便是梅花觀了。”
長青好奇詢問:“聽你方才的話,好像近幾年也不曾來過?”
雖說他們二人合修《六合元章》,武學境界上還是阿芙略高一線,但程三五這具非人之身,注定玄脈功體渾厚至極,丹田之中還有玄牝珠不斷醞釀發動,氣海深廣古今罕絕,為他人度氣傳功甚至沒有感受到多少損耗。
看著秦望舒等人將那幫水寨當家扔到附近河邊小船,任由其順流遠去,程三五暗自偷笑,他這番舉動完全是依照阿芙安排行事,必然預料著後續變化。
水上謀生不易,這些水寨漕幫往往極講義氣,結義兄弟情同一家,張紀達與他們結下仇怨,必然會招致報複。
見張紀達幾乎縮成一團的模樣,他也不得不感歎母夜叉玩弄人心的本領。
程三五平平淡淡應了一聲,其實他剛才那一手,莫說其他武者,即便是阿芙也難以做到。
長青先是微微點頭,他在長安洛陽時,見識過世家豪門在自家莊園彆業中修建佛道私廟,若有家人修道奉佛,不用遠赴彆家寺觀,而是在私廟中安身。
“放鬆,你怕什麼?”
長青過往的人生,除了與母親相依為命,便是在達觀真人門下修道,所有事情都是由家人尊長安排妥善。少有的親曆險境,也就是下山前往西域遊曆那一段日子。
張紀達一愣,望向載著那幫水寨當家的小船,立即明白。
如此一來,張紀達便隻能徹底投向內侍省,或許這便是昭陽君的盤算。
“辦法?”張紀達飛快思索,先是問道:“昭陽君,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那位長青先生到底是什麼來路?若是一無所知,小人也想不出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