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憾緣_負師恩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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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憾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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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漆金柱支撐起蔽天的穹頂,橫梁鑲綠剪邊,銜珠龍首下,一爐檀香嫋嫋縈繞在殿中。

已經上了年紀的皇帝盤坐在胡床上,坐姿不拘小節,明黃綢麵的奏折看罷,丟在矮腳雲檀書案上,

“徐玟何時回朝”

雄渾有力的聲音和蒼鷹一樣眼睛,昭示著這位皇帝仍有蓬勃的力量,掌控他手下的帝國。

老太監候著時機端上一盞黃山毛峰,殷切道“徐太師明日申時便到京了。”

皇帝喝了一口,道“周鳳西不想升官,反拿那點軍功跟朕換一個給虞家洗雪沉冤的機會,你怎麼看”

老太監伺候了二十餘載,哪裡通曉不了主子的心意,“現在的年輕人,仗著幾分意氣行事罷了,陛下罰周將軍去給徐太師清掃彆院請罪,也算小懲大誡。”

“若不是過陣子正好用得上他,朕便不單是罰他給徐玟賠罪了。”

虞家是不是真有冤屈,皇帝並不關心,眼下徐玟還有用,剛給他巡完西南,還傷了腿,賞賜尚且來不及,又怎能問罪呢。

周鳳西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將,要推翻徐玟,單靠一個真相是遠遠不夠的。

他要是聰明,要麼就放棄洗冤的打算,要麼就得學會韜光養晦,爬到不用求人查案子的位置,比徐汶更有用,那時連查案的力氣都不用費。

“你說朕要不要告訴徐玟,周鳳西狀告他之事”

“都是為陛下辦事的人,臣子之間的和睦最重要,況且此案如今不查,將來未必無用。”

這案子將來要不要提,得看陛下還用不用得上徐太師,而不是看虞家是不是真的冤枉。

周鳳西不懂這個道理,將來早晚在哪兒跌個狠跤。

“哼宋世子倒是比他要年輕,看得卻清楚太多了。”

“這單刃的刀子,和雙刃的刀子,都握在陛下手裡,怎麼用當然都是看陛下的意思。”

皇帝笑罵了一句老太監,“朕就不喜歡你這老東西,什麼事都看得太清楚了。”

老太監搖著拂塵告罪“老奴這個年紀了,在陛下麵前難免嘴碎,陛下恕罪。”

彆院門前,掃開的雪慢慢化了,整條巷子都濕漉漉的。

宋觀穹沒聽到夏訴霜喚的那聲“鳳西”,但師父的反應也足夠刺痛他的眼睛。

他這陣子倒把這個人給忘了。

曹昌渝的親信,即將升官的周將軍,這次回京絕不隻是述職這麼簡單,可他未想到,這人還會和自己的師父有關係。

那廂二人相對而立,默然無言,偏偏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流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為何他與師父相識八年,絲毫不知此人存在

這麼多年未見,一朝重逢,偏誰都未能徹底忘情。

他們從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宋觀穹真想知道,想得心臟似被劃了幾刀,灑上滾燙的蜜糖,螞蟻狂躁地啃噬翻

開的傷口。

師父最好和他已無乾係,再無可能,不然

努力平複嫉妒之心,他將視線投向牆頭石磚黑長的裂隙。

作為徒弟,宋觀穹不能打擾了師父和故人敘舊,他站得不遠不近,好像要給他們敘舊的時間,指尖卻摩挲起了劍柄上的花紋。

還是周鳳西先開了口“我知道你住在定國公府,後來怎麼不見出門了”

他不便上門專程上定國公府拜會,也等不到她出來。

想到重逢後自己遭遇的兵荒馬亂,夏訴霜平複下心緒,克製地行了一禮,“民女見過周將軍。”

這句“周將軍”,將兩個人的關係拉遠。

周鳳西道“你剛剛好像是叫我鳳西”

“周將軍聽錯了。”

周鳳西不相信“我這雙耳朵,就算是在戰場之上,也從未聽錯過軍報。”

“我師父說周將軍聽錯了,周將軍便聽錯了。”

周鳳西看向夏訴霜身後,才注意到宋觀穹。

這位世子見人三分笑,說話做事介留分寸,便是曹昌渝這個定國公的死對頭,都對宋觀穹讚歎不已,恨不得跟定國公換兒子。

眼前他卻不笑,言語挑釁。

周鳳西拱手“宋世子,沒想到你是夏娘子的徒弟。”

他帶著長輩的打量,審視著夏訴霜收的徒弟,而不是一個對手。

“在下也是定國公府的世子。”

宋觀穹待人接物卻是克製有禮,按理,就算周鳳西是曹昌渝的親信,他也能談笑自若,可他真不喜歡周鳳西知道他是師父的徒弟後,那種放下戒備的、看晚輩的眼神。

周鳳西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看向夏訴霜。

難道她已沾手俗務,要做定國公府的助力

問她,她會答嗎

宋觀穹打斷了他的思緒,“不知周將軍為何在此掃雪在下記得,這是徐太師的宅邸。”

周鳳西一杵掃帚,不大痛快“陛下罰我為徐太師掃雪請罪。”

他說出來,是不想讓夏訴霜覺得自己在諂媚討好徐太師。

連誤會都不想。

這兒是徐太師的彆院夏訴霜朝宅子打量了起來,下意識地問“他是要回京了嗎”

“你認識徐太師”

不止周鳳西問,宋觀穹也看了過來。

夏訴霜搖頭,“不認識,但他的盛名,便是街邊三歲小兒也聽說過。”

盛名嗎周鳳西眼神迅速冷了下來。

宋觀穹則看到了師父微微背在身後的手。

拇指掐上了食指,這是她慣常撒謊的小動作。

師父認識徐太師,這其中又有什麼淵源呢

而夏訴霜則為周鳳西突然的沉默,在猶豫該不該就此作彆。

“師父。”

宋觀穹突然喚了她一聲。

夏訴霜聞聲回頭,徒弟站在那裡,眉目安和沉

靜,默默無言,如同山上很多個日夜守在自己身後。

人在不知什麼時候,會被這種堅定的姿態突然擊中心懷。

“怎麼了”她輕聲問。

裙子臟了。”

聽徒弟說起,夏訴霜低頭看去,才看到裙邊沾到的臟雪,已經濕透了一小片,灰塵布滿了那塊濕透的料子,看著有些邋遢,還沾濕了鞋襪。

宋觀穹見她呆呆的,沒有動作,取出了一方乾淨的手帕,在她腳邊半蹲下,將那一點點裙邊握在手裡。

夏訴霜不知所措,想後退一步。

“阿霽,你傷還未好,快起來。”

宋觀穹握住她裙下足踝,仰起的臉如玉般乾淨無辜,“徒兒以為師父不動,是在等徒兒給你擦乾淨”

從前在山上,這些小事他都搶著做。

起先她不願徒弟做這種伺候人的事,阻撓了幾次,但徒弟卻說這是他的孝心,如二十四孝裡的“親嘗湯藥、扇枕溫衾”一樣。

於是原本照顧著徒弟的夏訴霜,變得慢慢習慣他的照顧。

那時夏訴霜對男女大防一無所知,阿霽又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自不會有什麼戒心。

現在周鳳西看著,夏訴霜很不自在,才猛然意識到,此舉實在有些親密了。

“師父沒有讓你擦,你還傷著呢,快起來。”她找借口拒絕。

“很快就好了。”

宋觀穹說著,手帕仔細溫吞地擦拭那一塊臟汙。

臟點子被他慢慢擦到帕子上,徒弟的手分明沒有沾到她的肌膚,她卻覺得小腿根那一塊有點發麻。

夏訴霜眼睫撲扇,抿緊唇不知道該看哪兒。

周鳳西原本因說起徐太師的事,通身氣息都冷冽了幾分,但見宋觀穹躬身為夏訴霜擦裙裾,不由皺起了眉。

分明是屈身侍奉,他卻覺得宋世子在禁錮著訴霜。

她收的這個徒弟,哪哪都不對勁。

他開口道“堂堂國公府世子,在大街上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縱使親嘗湯藥,湧泉躍鯉也是應該的。”宋觀穹為師父攏好裙裾,才終於站起身。

他將帕子疊好,放入懷中,恢複了世家公子的端方有禮,含笑看著周鳳西“況且,這些年也做慣了。”

周鳳西喉結滾動了幾下,不知說什麼。

他離開十年,此人伴她八年,在訴霜心裡,自是徒弟比自己更重要。

他們才是一邊兒的。

此時落宋觀穹的麵子,也是下夏訴霜的麵子。

“看來今遭不是敘舊的好時候,夏娘子既然搬到這兒來了,正好”

“沒什麼正好的,訴霜久居深山,不喜與人來往,何況周將軍還是避嫌為好。”

說罷,她轉身離去。

宋觀穹意味深長看了周鳳西一眼,跟上了師父。

進門之前,夏訴霜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周鳳西還站在那兒,已經丟了掃帚。

見她回過頭來,朝她做了一個手勢。

那是約她一更相見。

他在山上養傷時,二人為了躲過白祈山人的晚課,偷偷出去玩,就約定了這個手勢。

十年了,他還記得。

夏訴霜扭過頭,不做任何回應,走進了大門。

宋觀穹也看到了周鳳西的手勢,麵容不見半分變色,隻是將師父全然遮擋住。

進去之後,他反手將小院的門在身後關上,門外那人的視線被隔絕,留兩人一方安靜的天地。

夏訴霜吐出一口氣。

或許是為了消解掉見到周鳳西的愁緒,她更加認真地打量起這一方小院來。

看著看著,因那份熟悉,眼裡綻出了驚喜。

見她喜歡這院子,宋觀穹掃去不快,有了一點小滿足。

夏訴霜在庭中望了一圈,回頭向徒弟笑了一下,有些不解“這個院子”

“徒兒想著,師父住在熟悉的地方會比較舒服。”

“讓你費心了,為師住哪兒都不要緊,但是在建京能住上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夏訴霜一點都不吝嗇自己的誇讚,“要布置這個,你辛苦了很久吧”

她的手在身側動了動,想和從前一樣,摸摸徒弟的腦袋。

那些顧忌又化成絲線,將她手纏住。

遲疑的手被牽起,放在自己的臉側,宋觀穹閉了閉眼,“徒兒不喜變化,便猜師父也不喜歡。”

這話似在提醒她,他隻當她是師父,夏訴霜自己也該釋懷了。

指尖輕顫的一下,似在摩挲他的麵頰,夏訴霜終是徹底放下,手捏著他的下巴晃了晃,“師父很喜歡,阿霽,謝謝你。”

宋觀穹見她笑裡儘是釋懷,笑意反倒淡了。

心無限墜下。

和他睡在一起,原來是要儘力摒棄的心結嗎

笑靨下絲絲縷縷滲了血,他溫和道“從前在山上都是師父照顧,難得讓徒兒找到了對師父好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呢。”

夏訴霜笑著搖頭,哪裡是她在照顧他。

“阿霽太懂事了,讓師父省心太多,你彆笑話,我總希望你任性一點,能彌補一點幼時的日子。”

她常看到農戶獵戶的孩子們上山打鳥,下水抓魚,玩得不亦樂乎,夏訴霜也曾經牽著大徒弟,問那些孩子願不願意跟阿霽玩。

他們起先是願意的,結果黃昏時阿霽回來,衣裳都破了,臉也是臟臟的,看到師父的那一刻,眼圈才慢慢紅了。

夏訴霜當即拉著他去找那些小孩要說法,和那些找她討公道的農婦撞在了半道上。

原來阿霽不是單純地挨打,那幾個小孩臉上也沒好皮,成串的傷跟紫葡萄似的。

當時夏訴霜差點笑出來,忙低頭擋住了嘴。

後來聽見那些小孩罵自己徒弟,她就笑不出來了。

“死人臉”

“不會哭也不會笑。”

“讓他下水捉魚他都不願意,我們才不要跟他玩呢”

“推了又怎麼樣他不聽話”

這麼說她徒弟就過分了

夏訴霜還要努力說服那些小孩,阿霽卻拉拉她的手,說自己也不願意。

不願意跟他們玩。

夕陽拉長了兩道孤零零的影子,也將對麵連綿小山一樣的身影投到二人腳邊。

夏訴霜望著,歎了一口氣,師徒倆又拉著手在夕陽裡往山上走。

後來夏訴霜就自己陪著他玩,一起看星星,一起紮燈籠,他的笑也慢慢多了起來。

這樣一發呆,手就被宋觀穹握在掌中,一個個揉她著手背上的窩窩。

他低頭聽到師父的話,眼底蕩漾開溫柔“若不懂事,怎麼得上蒼賜了一個師父呢,徒兒很慶幸。”

他真要任性的時候,師父怕處置不來。

“好了,怎麼大了還愛玩手。”夏訴霜將手抽出來。

才一會兒又被他拉住,宋觀穹牽著她往裡走。

沿著淺徑一路的枝條已經綻芽,階柳庭花,能想到春來是一片怎樣的蔥蘢,石板路的深處,是一間六角剔透小房子。

等等好像不是。

“好,好大的琉璃燈呀”夏訴霜有點瞠目結舌。

但是也好漂亮。

一人高的琉璃燈色若秋水,琉璃片上雕琢出了珊瑚海鳥,人間萬象,不敢想象晚上點燃了銀燭,會有怎樣的光溢流豔,宛如置身廣寒宮闕。

瞧見師父喜歡,宋觀穹才笑得真切了幾分。

她驚奇地繞著看上看下,“這是怎麼來的呀”

宋觀穹一句帶過“師父教我紮燈籠,我就想著做一盞燈籠送予師父。”

若是近山近水在這兒,一定要跟女師父大說特說主子是怎麼找尋合適的琉璃,怎麼日日耗費心血打磨成片,雕刻成形,拚接成如此一座瓊華玉盞。

可恨宋觀穹自己什麼都不會說,見夏訴霜笑了,他也笑。

夏訴霜不領這份功“我隻教過你紮竹燈籠,這琉璃燈分明是你自己學的。”

頓了一下,她問“做這個一定很辛苦吧”

宋觀穹搖頭“徒兒不能時時過來,讓它代我守著師父吧。”

院子裡隻有師徒二人,安靜說著私語。

“你不來,為師心裡也是掛念著你的。”

夏訴霜說話也坦然了起來,“這個琉璃燈,為師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比以往所有燈籠都喜歡,還有這個院子,住在這兒”

“住在這兒,師父每天都要笑。”

“那是當然的不過這燈太耗神了,你隻準做這一個”

“徒兒都聽師父的。”

其實徒弟對她的影響是很大的,恢複了舊日那般相處,她整個人都開朗明媚了許多,連周鳳西的事都不去想了。

二人

說笑著走進了屋子。

剛一進屋,夏訴霜就注意到了隔開外室和內幃的屏風。

“你畫的”她一眼就看出大徒弟的筆觸。

“是。”

夏訴霜彎腰去仔細看屏風上的畫兒。

宋觀穹知道師父不喜鋪張,屋裡不肯放貴重的東西,就從彆處討她歡心,將二人在多難山度過的春夏秋冬畫在了屏風上,正好湊了四扇。

春日習劍、夏日納涼、秋日放紙鳶、冬日玩雪每一幅都喚起了夏訴霜的記憶。

都是很開心的日子。

“不過小葵花呢”

夏訴霜看遍了四季,都沒有找到他師妹的身影。

宋觀穹隨意道“她鬨騰,大概紮雪裡去了吧。”

“春天呢”

“跑山下玩去了。”

“夏天”

“樹上躲日頭。”

夏訴霜一噎,“怕是你偷懶不肯畫吧。”

宋觀穹很知道在該沉默的時候沉默。

夏訴霜不和他計較,摸著上頭的兩隻小人,喃喃道“師父會小心保護這扇屏風的。”

“臟了破了,徒兒就再畫彆的,不時換一換,才不會膩。”

夏訴霜突然極為認真的看向他。

看得宋觀穹心頭一緊,又漾開微波,“師父為何這樣看著徒兒”

徒弟的眼睛烏潤漂亮,像是能一眼就看穿人心,但又會保持緘默,甚至是漠然地注視著一切。

她其實是了解徒弟的,萬事不關心,隻對在意的事執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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