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改變心意了?”
諾倫愣了一下,“你馬上就能擁有真正的雙腿了,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當初在浴室裡向尤娜說起人體煉成的事時,他還清楚的記得尤娜那不敢置信的驚喜眼神。
她應該也期盼這一刻很久了才對。
“我隻是……剛才察覺到了一些事。”
尤娜低頭道,“其實這雙腿已經足夠可靠,哪怕我獲得了真正的雙腿,但戰鬥中它或許並不會比假肢更有用。
“費勁千辛萬苦,到頭來反而變得更弱了,我覺得這樣子太不劃算,所以……還是算了吧。”
她也有在反思,這段時間過得實在是太順利了,以至於連自己的心都變得貪婪起來,開始不自覺的欲求更多。
而在方才的戰鬥中,板甲騎士給了她很大的壓力,這讓她重新回想起來,戰鬥其實是件很殘酷的事情。
強者生,弱者死,這個世界的本質不過如此。
諾倫望著她,“但比起選擇的正確與否,我更想知道你真實的想法。
畢竟假肢可不像肉體那樣怕痛,受到了嚴重的傷勢後,維護起來也比治療肉體更方便。
“可我不願意。”半晌,諾倫搖頭,“聽話,去參加煉成儀式吧,我希望你能擁有健全的身體。
而諾倫不是斯洛克,他從沒有把自己當道具使喚過。
隻要拿機械與肉體比較,就一定會發現肉體的種種不便,並在最後推導出一個極端的結論——
諾倫在那溫柔的眼神中朝她傳遞的,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板甲騎士的身體滿目瘡痍,到處是身體改造的術後疤痕,可以想象他的日常生活有多痛苦,斯洛克根本沒把他當成人來對待。
“你知道伱現在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嗎,道具可不會做出這種表情……真是的,可彆讓你的主人這麼操心啊。”
“不要老想著這有沒有用,隻有道具才會用這種方式衡量自己的價值。
一路戰勝對手,一路贏下去,最後為了主人的命令在某場戰鬥中折戟沉沙,這大約就是她最後的宿命。
哪怕為自己接上真正的雙腿是沒有必要的事,但為了照顧自己的心情,他還是這麼做了。
作為一名戰士,自己必須得像板甲騎士那樣,擁有為了換取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的覺悟。
“原來是這樣。”諾倫撓撓頭,“關於這點,其實是我該向你道歉。”
果然是剛才的戰鬥改變了她的想法麼……諾倫皺眉。
諾倫苦笑道,“白渡鴉的武器庫還是不夠大,並且因為沒能事先獲得對手的情報,我也無法提前製造出針對性的武器。
誠然,從戰鬥的角度來說,以目前改良騎士鋼的強度,假肢不僅能代替六階騎士的肉體,甚至可以說這才是更好的選擇。
“怎麼會……”尤娜剛想推脫,就見諾倫上前一步伸出手來。
“一想到會辜負你的期待,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自己是不敗的白渡鴉,既是臨峰城的象征,也是諾倫手裡最鋒利的劍。
“這導致你一度陷入苦戰,最後能贏,還是因為你能力優秀抓住了唯一的勝機……
她原本是這麼想的,但是當諾倫出現在她眼前,對她說了這番話後,她突然又發覺自己錯了。
血肉苦弱,機械飛升!
我不是沒有感情的道具、不是冰冷的殺人機器,而是活生生的人。
“抬頭看著我,再好好想想,你真的願意一直使用假肢生活嗎?”
諾倫凝視著眼前的少女,他從她倔強的眼神深處看到了些許顫抖。
“我承認是我小瞧了這場戰鬥的強度,我沒想到斯洛克的騎士那麼厲害。”
隻是,這或許是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卻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她絕不能倒下,為了替主人掃清眼前的所有障礙,自己的實力不容下降。
我不是殺人機器……
看著諾倫溫柔的眼神,尤娜一時有些失神。
一直以來,自己隻有戰鬥的天賦還算過得去,在成為某人的“奴隸”後,自己能做的也隻有為主人傾儘全力的戰鬥而已。
“我不否定假肢的作用,畢竟它也是我的得意作品之一。”
尤娜肩膀微微一顫,她抬起頭與諾倫對視,有些倔強的回應道:“……我願意。”
也正是因為他,自己的命運區彆於板甲騎士,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從這一點看,自己和板甲騎士確實是同一類人,隻不過她棋高一著,今天不是自己的死期而已——
“我、我隻是有些擔心。”
“總之,你沒有問題,如果真要說誰最應該在這場戰鬥中反省自己,那也應該是我才對。你呀,就彆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了。”
“誒……?”
她隻是在故作堅強而已。
“而你既不是道具,也不是什麼殺人機器,你是我的白渡鴉,是無可替代的、活生生的人。
感覺到鼻頭泛起了些微酸意,尤娜連忙又低下頭去,“我怕我這麼懈怠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輸。
接著,在她的驚呼中,諾倫竟是直接將她從椅子上公主抱了起來。
“彆想那麼多了,我們才是勝者,現在不應該享受勝利的果實才對嗎?”
他嘿嘿一笑,抱著她就往會場外走去。
“走,為我們的尤娜小姐接腿!”
……
過了一會兒,諾倫的馬車駛到了弗拉梅爾家族的府邸。
在仆從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一處地下實驗室,這裡便是人體煉成儀式舉行的場所。
當然,因為尤娜腿腳不便,這一路上都是諾倫抱著她過來的。
“那個……”尤娜麵頰有些泛紅,“能把我放下來嘛,攙著我其實也可以走的。”
“不用擔心我。”諾倫微笑,“我現在的體力好著呢,抱著你走這點路可不在話下。”
“嗚——”尤娜捂臉,一時無顏見人。
這是體力的問題嗎?我親愛的主人,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外人的眼光呀!
瞧這一路上尤裡烏斯和阿加特他們時不時偷瞄咱們的小眼神,那副姨母般的寵溺表情,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諾倫。”就這樣到了實驗室門口,在此等候已久的巴赫朝諾倫點頭致意。
“我已命人做好了準備,儀式隨時可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