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僅僅是一件純黑色的徹斯特羊毛呢大衣,下擺則很瀟灑地敞開,露出裡麵的絲綢襯衫,勾勒出上半身肌肉分明的漂亮線條。
蔣南飛楞了一下,不由怔怔地看向韓江闕。
他當然還記得這個人。
“小珂,你的奶茶,我點的少糖的。”
韓江闕說了那一句話之後,便不再搭理蔣南飛,而是轉頭看著文珂,放輕了聲音。
他沒有把奶茶直接遞給文珂,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手裡的紙杯舉起來放到文珂嘴邊“紙杯還很燙,我拿著。”
文珂抬起頭,看到韓江闕時,他那種緊張和警戒的感覺一下子就沒了。
他用手指觸碰了一下紙杯,果然還挺熱的,忍不住小聲說“真的好燙,要不你放桌子上。”
“沒事的。”韓江闕很淺地笑了一下“你慢點喝。”
文珂便不再推拒,而是用手包著韓江闕的手,然後湊過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著,他伸長脖子的樣子,很像是在很謹慎地喝著水的野生小鹿。
“好喝嗎?”韓江闕低聲問“排了好長的隊,都是在點奶茶。”
“好喝。”文珂又喝了兩口之後才說“我看叫號也快到我們了,我們去會診室前麵的走廊等吧。”
他一點也不想和卓遠共處在一個空間。
不想和卓遠說話,也不想看到這個人,說不上多麼強烈的恨還是厭棄,隻是很單純的覺得礙眼。
“……好。”韓江闕頓了頓,還是摸了摸文珂的臉蛋應道。
看到卓遠的時候,他心中當然湧起了強烈的戾氣,想到這個人還帶著新歡在文珂麵前說話,就幾乎要用儘全力才能克製住自己不要動手。
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也不應該在文珂麵前,他不能再像十年前一樣幼稚。
“等一下!”
可卓遠卻忽然抬高了音調,他的眼神陰沉地看向韓江闕,問道“韓江闕,他懷的是你的孩子?”
在韓江闕出現之前,他的心情更多的是混亂和震驚,甚至還很可恥地帶著一點,想要和文珂多說兩句話的奇怪心情。
可是韓江闕一出現,他的混亂全部都變成了隱約的不甘和恨。
看到韓江闕疼愛文珂,他的恨意便濃了一層;看到文珂用眼睛溫柔地望著韓江闕,他的恨意又更濃一層,他克製不了自己。
韓江闕轉身看著卓遠,冷冷地盯著卓遠“是。是我的孩子。”
他頓了頓,忽然反問道“卓遠,你應該很吃驚吧?”
他不等卓遠回答,就繼續道“你不是一直都怪文珂腺體等級差,所以沒法給你懷上孩子麼?但其實文珂很好,哪裡都很好,我們在一起之後馬上就有了孩子,一切都很順利,他的腺體都升級到了d級。卓遠,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可以重新反思一下,最好是去做個身體檢查,看看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了吧?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的oa沒法懷孕?也沒法升級?”
韓江闕說到這裡,嘴角忽然很輕蔑地撇了一下,然後拉起文珂的手,就想要轉身離開。
卓遠太陽穴的青筋突兀地跳了一下,忽然一把推開懷裡的蔣南飛,大步追了上去攔在韓江闕麵前,一把揪住了韓江闕的領口,他的神情十分猙獰“韓江闕,你他媽什麼意思?”
文珂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已經是有孕的oa,下意識想要擋在韓江闕身前保護韓江闕,卻馬上被韓江闕一把摟住往身後推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韓江闕被揪著領口,可是卻毫不在意,他低頭看著卓遠,兩個人的眼睛直視著彼此,距離近到幾乎窒息。
他忽然很冷地笑了一下“那我就再說一遍。”
“卓遠,你是個廢物。”
韓江闕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尖銳得像是一把刀“生不出孩子,是因為你自己沒用,和彆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我說你廢物,並不是因為你生不出孩子。”
韓江闕一字一頓地說“你骨子裡又軟弱又無能,但這還不至於那麼可恥,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你才會被文珂吸引。但是你真正可恥的地方,在於你從來都看不起自己,即使你奪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仍然自卑到和他在一起也覺得自己其實配不上他——所以你寧可傷害他、折磨他、打擊他,讓他最終變成和你一樣痛苦的人。”
“卓遠,你根本就沒有愛人的能力,你這個自私透頂的廢物。你一直在貪婪地掠奪彆人生命中的光,卻又在到手之後肆意地踐踏,可你從來就沒想過,那一縷光,可能、可能就是另一個人生命中唯一的光——”
韓江闕說到後麵,嗓音也漸漸嘶啞。
他漆黑的眼睛裡終於泛起了洶湧的恨意,可那恨意中,又摻雜這莫大的悲哀。
文珂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忽然酸得厲害,甚至顧不上去看卓遠的神情,隻是一把握緊韓江闕的手,那一瞬間,他滿心隻是想,再也不鬆開了,他就這麼握著韓江闕的手一輩子。
“鬆手。”
韓江闕的失控僅僅是一瞬間,隨即神情便已經冰冷起來,他盯著卓遠,身上s級的alha信息素味道強勢地壓製著對方“卓遠,你再揪著我,我一定會動手,我說到做到。”
卓遠激靈一下,背後的冷汗也不由冒出來了幾滴。
高中時期被韓江闕暴打的記憶又浮現出來,他控製好自己臉上扭曲的表情,馬上鬆開手退開了好幾步。
有一瞬間,他嘴裡有很多話想要罵出口,可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滿腦子,都是韓江闕那幾句話在旋轉。
“你從來都看不起自己,即使你奪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仍然自卑到和他在一起也覺得自己其實配不上他——所以你寧可傷害他、折磨他、打擊他,讓他最終變成和你一樣痛苦的人。”
卓遠悚然一驚。
他竟然覺得韓江闕說的……隱隱約約擊中了他心中的某一處。
和文珂在一起時,他心中時時浮現那種卑劣的、無法與任何人訴說的痛苦。
像是因為一時心動偷走了朋友家中珠寶的賊,即使那珠寶再精美昂貴,他也不敢堂而皇之戴在身上。
他從此陷入了惴惴不安,甚至偶爾會希望……
如果那珠寶從來不存在就好了。
如果珠寶不存在,那麼他也從來就不是個賊。
就在卓遠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時候,文珂和韓江闕已經走到了走廊的儘頭,兩個人倚在牆壁上挨在一起親密地說著話。
高大的alha彎下腰,親昵地幫oa解下頸間的圍巾,然後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們兩個那麼旁若無人,就像是天生一對,在一起便是一整個世界,就像是……
高中時那樣。
有那麼一瞬間,卓遠幾乎以為自己要感到悔恨。
可是緊接著,他忽然注意到,文珂的後脖頸……
文珂竟然沒有被韓江闕標記。
也就是說——
文珂還可以被標記。
卓遠感覺自己的背脊顫栗起來,就像是有一條冰冷的毒蛇在他背後遊走。
那是他心中的惡意再次湧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