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的白雲觀原本在市內。
後來在幾十年內,應天府逐漸擴張,也變得越來越繁華。
那一代的白雲觀觀主不堪其擾,便舉觀遷移到了城市之外的一座山上,山君神色寧靜地和一個個白雲觀弟子嫻熟地打著招呼,然後和眾弟子一同焚香禱告,做慣例的早課,神色沉靜祥和,一絲不苟。
繼而是灑掃落葉。
他看上去比起觀中的弟子更有些道韻,動作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灑掃到中午的時候,白雲觀來了一位客人。
………………
“老道長,這裡請。”
山君所化青年趙修微笑將那道人帶入觀中,自有現在的觀主來接待這個道行和輩分都高得離譜的前輩,一陣寒暄之後,老道士半是真心,半是帶著探尋之心,在白雲觀中行走了一遍,寬大袖袍下,手掌握著一枚玉佩。
玉佩能夠探尋到山君這一類地祇的存在。
但是並沒有察覺任何的異樣。
老道士將玉佩收好,自認為是自己多心,環顧周圍那些修道之人,歎道“老道很久沒有來江南道,很多道友都沒有見過了,不知天寧道兄何在,難道說他也已經……”
老道士臉上浮現遲疑和悲傷之色。
中年觀主連忙搖頭道“老前輩,我家師祖可還好好的呢。”
“他老人家前幾日有所參悟,明白了我白雲觀祖師傳下來的根本道藏,現在正帶著貧道師父和幾位師叔,一同在祖師堂中參悟閉關,說不將這道藏當中留下自己的領悟,是決計不肯出來的。”
“不過前輩和師祖是故交好友,當是例外,要不要貧道去喚一聲?”
老道士聽聞故友未曾壽儘去世,心中大喜,撫須答道
“不必不必,這可是大喜事,不用打擾他們,嗬嗬,他年輕時候就對白雲觀典籍雄心勃勃,立誌要讓後輩弟子也知道自己的名號,而今有這樣好的機緣,是該恭喜他還來不及,怎麼還能打擾他?”
“老道就在這白雲觀多逗留幾日,若是有緣能見到最好,見不到的話,也是今生無緣了。”
中年觀主點頭,又喚了一名弟子,道“趙修,你帶老前輩去住下。”
趙修上前應下,然後恭恭敬敬地引路,一舉一動都找不出任何問題。
祖師堂是整個白雲觀的核心之地,也是存放有白雲觀曆代祖師牌位的地方,同樣精通馬甲法的老道士也知道,那裡也是白雲觀養陰兵神將的地方,算是嫡傳核心才能進去的地方,他得避諱著。
所以也就沒有踏入這一個地方,隻是隔著紙窗戶隱隱約約看到裡麵雖然有些暗沉,但是火光倒影著一個個盤坐的身影,其中就有自己的好友,他們或者沉思,或者撫掌,似乎都在參悟無上真法,看得出動作的灑脫。
好啊,真好……
老道士隻是羨慕地注視了一眼,就由趙修帶到了彆院客房住下。
安頓了老道士之後,趙修才重新來到這裡。
白雲觀當中的香客和道士都知道,這祖師堂一直由趙修負責送吃食和衣物,這原本就隻是個閒差閒事,沒有半點好處油水可撈,但是前一段時間極為師祖師叔們進去了,這就成了大好差事。
隻要討好了幾位長輩,不說真傳,就是隨口一句話,都能在觀裡過得更輕鬆些。
可以說是人人眼紅。
這今日裡,在趙修進入祖師堂後,便有一名三十來歲的道士鬼鬼祟祟地溜進了祖師堂的小院子裡,隔著白紙窗戶看到趙修師弟也同樣坐在了幾位師祖旁邊的蒲團上,似乎是得到了真傳,眼紅得厲害,心裡也好奇,忍不住輕輕溜過去。
想了想,用手指在兩扇門上的白紙窗戶上戳了個洞。
而後把眼睛湊過去看
祖師堂仍舊無邊肅穆,立著一張張牌位神像,而後他看到了一個個師祖和師叔們,盤腿坐著,麵色微笑,手掐指決,隻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外麵偷看的道士覺得有些古怪,突然,屋子裡有微風吹過,燭光晃動,那一個個祖師的身子和臉皮也就抖動出了褶皺。
外麵的道士眼睛一下瞪大,險些喊出聲來。
那竟然是一張張被剝空了的人皮。
而後他借助搖晃的燭光,見到肅穆的石板上,牆壁上,還有三清祖師的雕像上,布滿了濺射狀的鮮血,那些鮮血早已經乾涸,一層層疊加上去,濃鬱地讓人望之而有作嘔之心。
高聳陰冷的祖師堂裡,隻剩下人皮的祖師們空洞地微笑。
染血的道祖像前,青年道人虔誠念誦道藏。
“常清常靜,應常清靜。”
詭異,血腥,卻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灑脫自在。
外麵的道士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麵色煞白。
他已經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祖師們參悟大道……
這就是大道?
這就是大道!!
他手掌托著地麵,身子發軟,幾乎是往前爬去,然後看到一雙腿,身子僵硬,慢慢抬頭,看到了觀主的臉,他大鬆口氣,嗓音裡麵有哭腔道“觀主,觀主,趙修師弟他是妖魔啊,師祖們,師祖們都被害了,都被害了啊!”
一陣壓抑的哭訴,卻沒有得到回應。
道士察覺到什麼,僵硬抬起頭,風吹而過,威嚴的觀主微笑,臉皮被吹起來一片褶皺。
吱呀——
背後祖師堂被推開。
“常清常靜。”
“應常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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