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莊肅然,其下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文字。
但是淵作為執戟郎,知道這並不是那些臣下所解讀的,‘順受天命,當了皇帝’,這天並非是周的昊天上帝,因為秦國唯獨有四方帝君祭祀,並不敬重那位昊天,這一句話的天,是天地大道,是自然輪轉。
他往日曾經見過這玉璽。
但是這一次卻發現,這玉璽看上去卻相較往日,發生了不同的變化。
其中有隱隱約約的流光溢散,看得到一尊尊神靈起伏,卻被生生鎮壓,不得掙脫,少年鬢角滲出冷汗,不敢再看,英武男子垂眸,神色平靜,道“天下自周而起,八百年矣,各國征伐,雖然也有儘失其地的情況,也往往能夠恢複原本國土。”
“卿以為,為何?”
少年沉默,道“各地皆有神靈,各地皆有其文化,各地皆有文字。”
始皇帝道“正是,各地皆有文化,皆有文字,政令難以流通,統治難以安穩,故而天下當共用文字,縱然鄉音不同,也可自然交流,二來,各地皆有所謂神靈地祇,彼此引以為敵,不斷征伐……”
“地祇根本,是一地一國的氣運,他們爭鬥也是氣運的爭鬥,周朝分封天下地祇數百,而今廝殺至此,早以彼此製衡,欲要讓他們自然彙聚為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神州氣運便永遠分作七份,彼此蠶食。”
“朕巡遊天下,便要讓這天下神州,分正神淫祀,受我封者為正,忤逆者當誅。”
“誅除孽神,分封正神。”
“最後這天下神祇皆受我大秦玉璽之封,庇佑神州,無分敵我。”
少年看著仍舊年輕的帝王,失神。
始皇帝雙目幽深,他看著遠方,像是一隻雄獅正饑腸轆轆看著他的獵場,像是傲慢而決然的君主,他道“到那時候,朕就要將這天下七國之氣運,彙聚於此璽之中,大禹鑄造九鼎,朕要以天下九洲之氣運,鑄我神州千古之氣運,氣運長龍尚在,我神州不裂。”
“於是千秋萬古,天下一國。”
三皇五帝乃有神州中土,禹王乃壓覆九洲,鑄造九鼎,為天下共主。
之後夏商不變,周國天下處處諸侯。
而今那年輕的帝王持劍鞭笞天下,將原本臣服的九洲整合在了一起。
不隻是土地,這九洲的文化,文字,語言,度量,乃至於神靈,都要被他整合在一起,他語氣輕鬆道“從朕往後,天下九洲,便隻有一個皇帝,隻有一類文字,一種度量,隻祭祀一樣的神靈。”
“普天之下,摶心揖誌。器械一量,同書文字。”
少年許久回神,隱隱覺得,這樣的國和往日那些諸侯國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和不同,他突然明白了眼前這看上去英武沉靜的年起帝王要做什麼,呢喃道
“陛下,那外出東海……”
始皇帝道“朕聽聞,東海之外,仍有國度,還有海外三山。”
少年下意識回答道“陛下,您已擁有了七國。”
英武的帝王眉宇張開,突地大笑道“七國算什麼?!”
他道“西涉流沙,南儘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
“日月所照,舟輿所載。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這,才是我大秦!”
“你那是什麼表情,這卻又有什麼難的,做出此事又何必長生,假使朕有昭襄王之壽數,已足矣,蒼天悠悠,難道當真如此吝嗇,連這都不願意予我嗎?”
始皇帝笑著搖頭,道“你便隨著那方士出海,去看看東海之外。”
“原本朕還頭痛這些方士要如何處置,既然主動湊上門來,便用他一用,十年之內,無論是否有所得,卿,務必歸來。”
少年鐵鷹銳士領命,踟躇了下,道
“陛下,您為何要和臣說這些?”
“微臣隻是區區一……”
始皇帝答道“因為,你乃是秦人,是我大秦的百姓。”
“朕之天下,自然也該讓大秦百姓共同窺見。”
身穿墨色袀玄的帝王,手持玉璽,壓覆神祇,鎮壓天下,說完話後摘下玉佩,本欲賜下,卻突地看到那少年眉心似有清氣化作花朵開落,微微詫異,旋即了然,輕聲道原來如此,倒是有趣,屈指輕叩玉龍佩,那少年執戟郎仍舊低頭,卻聽到帝王道
“便是如此了,抬起頭來。”
少年銳士下意識抬頭。
始皇帝將隨身的玉龍佩拋給那銳士,後者手忙腳亂接過。
看到這是來自於周穆王的寶玉,一時間怔怔說不出話。
有就是這一刹那,玉龍佩上溢散出流光。
本該沉浸於記憶當中的衛淵突然恢複了後世自我意識。
於是他和那少年淵一同睜開眸子,看到這記憶所在的宮殿之上,在那遙遠的過去,在昏黃的時空裡有白玉台階,看到華夏數千年,唯一一位不戴冠冕不穿章服,穿墨衣袀玄,戴通天冠的帝王微笑著向自己伸出手。
是在和曾經的少年說,也是在向遙遠未來,可能窺見這一幕的人說——
問曰
“卿,可願與朕共看,這千秋萬代,天下一國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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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鷹銳士取用於大秦帝國虛構之黑冰台。
徐福第一次出海,九年之後就老老實實歸來,第二次則是一去不回。
始皇帝所說的話,來自於秦代琅琊石刻,也就是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漢代名言的,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為臣妾,是來自於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