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起身,手持泰阿,緩步走下了皇座,道“沒有傲氣的人無法成就功業,但是也會被傲氣所脅迫,英雄和將領不能夠缺乏這樣一股氣,而帝王卻必須淩駕於傲氣之上。”
他道“會被所謂的自傲所挾持的,最終隻會死在這樣的傲慢下。”
“武安君如此,吳王夫差如此。”
君王的語氣平靜而冷淡。
“而朕,淩駕於一切。”
嬴異人倉惶如同喪家之犬般逃離趙孝成王的時候。
憤怒於有官吏收受賄賂放跑了嬴異人的邯鄲人中,沒有誰會想到,這個作為質子長大,性格安靜甚至於軟弱,三十五歲就喪命的秦王會生出政這樣的兒子。
在那個時代,《戰國策》載秦國的人們甚至不知道,秦國是嫪毐的,還是呂不韋的,所有人都嘲弄地注視著秦國,看著這個國度在荒誕當中逐漸崩潰。
秦王政九年,四月。
年少的君王親自執政,踏出了祖廟,手持長劍,證明自己已經有資格成為君王執政,而當這個才及冠的青年帝王輕而易舉將反叛的嫪毐鎮壓,驅逐秦國的相國呂不韋,並且冷酷冰冷地將年少時一同在邯鄲的母親驅逐之後。
所有人才驚覺這樣一名青年帝王的橫空出世,以及蟄伏九年的冷靜。
這個時候,距離他一統天下還有十一年。
秦王政的雙目已經越過那些人,望向了浩瀚的版圖,開啟了征伐六國的曆史。
而被車裂的徹侯嫪毐,禍亂後宮的趙姬,還有曾經率軍攻破東周的呂不韋被流放,最終在嬴政一紙書信之下自儘,隻是這波瀾壯闊的歲月裡不起眼的漣漪。
後世的史學家描述秦國暴政時,不願違背本心做假,卻又不願提及秦王之威,也隻能在這裡寫一筆,‘呂不韋擔心被嬴政所殺,所以自己提前服毒而死’。
曆史就是這樣無情地嘲弄著所有人。
衛淵看著那理所當然說出那一句話的帝王,始皇帝已經越過了他的旁邊,站在宮門口,道
“對於朕來說,隻有當不當做的事情,而沒有不屑做的事。”
衛淵道“陛下當做的事情是……”
始皇帝轉眸看向自己的執戟郎,“朕對你說的時代很有興趣。”
“但是放心,朕現在已經是過往沉睡之軀,如果這個時代真的如你所說,能令朕覺得不愧對神州的話,那麼朕當然不會做什麼,但如果這個時代並不是如此。”
他眼底黝黑沉靜,道
“大秦的戰旗,也會再一次出現在神州的土地上。”
“這是朕當初所想的事情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若是朕蘇醒的時候,神州處於亂世,那朕就把這亂世重新統一。”
“這就是朕縱然不屑於這存在的方法,也願意重新蘇醒的理由。”
始皇帝聲音頓了頓,看向衛淵,慨然問道
“隻是不知道,到那時候,淵你是否還在秦軍當中?”
衛淵隻是答道“這個時代,不會讓陛下你失望的。”
嬴政笑道“是嗎?”
……………………
在帝陵外城和內城之間的區域裡,黑壓壓的秦軍沉默無聲,卻給人無法忽略的恐怖壓力,董越峰把那被章邯附身的青年平放在地上,遠遠看著氣勢巍峨的秦軍,覺得心臟仍舊還在顫抖。
一直以來,給人平平無奇,語氣溫和的博物館主,居然是大秦的將領,而且還是始皇帝時期的將領。
而且剛剛還擊敗了霸王項羽。
董越峰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年輕的時候到處跑來跑去,身子還算健康,現在肯定已經犯了心臟病,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是覺得心臟快到極限了,無論如何,也無論是誰,今天的刺激對於一個老人來說都是在是太超規格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那些始終沉默仿佛雕塑的秦軍突然動了,他們猛然起身,在大秦墨色戰旗鼓蕩之下,半跪於地,行以最恭敬的禮數,這一切遠比剛才對衛淵的回應更為鄭重和浩大。
吱呀聲中,背後大秦宮門緩緩打開。
董越峰大腦轟得一聲,一片空白,他的知識和曆史素養讓他的手掌微微顫抖著,僵硬轉過頭,看到穿戴鎧甲的衛淵邁步走出,看到在他前方,一名身穿墨衣袀玄,眉宇威嚴的男子扶劍而立。
!!!
董越峰蹬蹬蹬後退,再也站立不住,坐倒在地。
他手掌撫著心口,長歎聲氣,呢喃道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儘西來。”
“此生無憾,此生無憾了……”
“哈哈哈,此生無憾啊!”
哪怕一向沉穩的他也忍不住情緒失控。
突而,一道光芒掃過整片天地。
而後,那些同樣陷入狂喜和激動,甚至於忽略了恐懼的研究員們齊齊沉睡軟倒在地,哪怕是授籙五雷的道人都不例外,衛淵伸出手攙扶著董越峰,發現董越峰隻是睡著了,才鬆了口氣。
始皇帝平淡道“朕封了他們今日的記憶。”
衛淵反應過來。
無論最後的決定是如何,始皇帝絕對不喜被人無止儘地打擾。
嬴政望向入口的位置,道“這樣的時代,還能再度東巡神州,對朕來說,也是絕景。”
“哪怕隻是短暫存在的幻夢之軀,也令人感慨。”
衛淵道“這個時代,不會讓陛下你失望的。”
嬴政笑了一聲,道“是嗎?”
“那麼,執戟郎。”
“還不在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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