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除仙骨?剝除仙籍?這懲罰不可謂不重,可又將她禁在清池宮,清池宮是上古神君在下界的殿宇,誰敢闖進,這等於迂回地保了阿音一條命。
風靈宮前,元啟的聲音沉沉響起,眾仙怔住,看了一眼元啟冰冷的神色,皆不敢再言。
元啟未再多說一句,抱著阿音轉身朝鳳棲宮而去。
阿音仍在他懷裡,眼上手溫熱乾燥,明明帶著暖意,她卻如墜冰窟,隻覺得渾身冰冷。
風靈宮的事兒早就傳到了鳳棲宮,宮裡的仙侍們不敢靠近回來的兩人,遠遠地行了禮就避開了。
元啟一路抱著阿音入了內殿,他把阿音放在床上,就要將神力注入阿音體內替她療傷。
手中的人微動,避過了他。元啟的手一滯。
“你答應過我,不再動用壽元之力為人療傷。你這性子,怕是我說再多,都沒有用。”這聲音讓人嚼不清話裡的深意。
元啟說著,手未停,仍扳過阿音的肩將神力注入她體內,阿音臉上恢複了一絲血色。
“你要把我逐出仙界?”望著元啟,仍是不敢相信。
見他不回,阿音小聲地,卻又像帶了一點期盼“阿晉,宴爽醒來過,她告訴我阿玖是被魔族附身,大澤山上發生的事真的不是阿玖的本心,我不是不顧師兄他們……”
“阿音,去清池宮吧,以後,好好留在那裡,不要再入仙妖兩界,也不要再介入兩族的爭端了。”元啟卻像沒聽到阿音的解釋,突然開口。
阿音愣住,怔怔望著元啟。剛才風靈宮前她以為元啟是被眾仙所迫,雖然難過,卻不似現在。
她看著元啟,才知道,他真是這麼想的。
那雙眼淡淡的,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情和寵溺。
“你要把我關在清池宮?”阿音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剔我仙骨?剝我仙籍還不夠……”她昂著頭,望向麵前的青年,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你要把我永遠禁在清池宮?”
元啟不再看她,起身朝殿外走去。
“不是永遠,這半月你就在鳳棲宮裡,剔除仙骨後,你身上不再有水凝獸的治愈之力,隻是一隻普通的仙獸,你體內的化神丹可保你萬年壽命。從此以後鴻奕也好,大澤山也罷,仙妖兩族的仇怨都與你無關,你好好留在清池宮,長闕會照顧你。等過個千年,世人都忘了這件事,你再出來吧。”
“為什麼?為什麼你明知道阿玖是被魔族所控,還要把我剔除仙骨鎖在清池宮?”阿音眼底滿是悲憤。
她已經告訴元啟宴爽醒過,就算其他人不信,他為何也不願意相信?甚至決絕地對她懲罰至此?
“無論鴻奕是否被魔族所控,大澤山亡於他之手是事實。”
元啟的聲音沉沉傳來,阿音無法辯駁。
“那你呢?你把我禁在清池宮,你呢?”元啟即將跨出殿門的一刹那,阿音的聲音傳來。
不知為何,那一瞬,元啟眼底現過一抹沉重的悲慟。可他的聲音響起時,卻淡得無悲無喜。
“我身負神責,自然要留在天宮,清池宮,我不會再回去了。以後,你……”他腳步頓了頓,“好好保重。”
玄衣神君冷漠的背影在殿外漸行漸遠,阿音無力地垂下頭,心底一片荒涼。
“殿下……”鳳棲宮外,長闕等著元啟出來,遠遠見他臉色蒼白,他默默跟在元啟身後,幾番隱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殿下,您怎麼不把真相告訴阿音女君,要是她知道……”
元啟兀地轉頭朝他看去,眼底是斬釘截鐵的命令“不準讓她知道。”
這聲又冷又厲,全然不似元啟向來的性子。
“鴻奕回了妖族,但他體內的魔氣隨時有可能將他控製,他已經晉神,若再被魔族所控,太危險了。明日我就去狐族一趟,把鴻奕帶回來。經過此事,魔族已經驚動了,我們隻能先發製人,將魔族現世的真相昭告三界。我們暫時還不知道妖界是否和魔族有所牽連,妖皇和森羽都不能信,我能做的隻有在姑姑回來之前凝聚仙界的力量。以後的事……”元啟聲音意味不明,“隻能交給姑姑了。”
“殿下!”長闕卻比尋常人更通透,他顧及的不隻是仙妖之爭,這段時日看兩人相處也知道這對師兄妹的情感不尋常,“你如此珍重阿音女君,為何不告訴她,若是女君她也是這樣待您,那將來她……”
“所以,她不該知道。”元啟打斷長闕的話,他回過頭,看向鳳棲宮的方向。
“讓她去清池宮吧,三界紛紛擾擾,從此以後,我也好,鴻奕也好,都和她無關。她本就是一隻逆天而生的水凝獸,若不是我在禁穀強行將她蘊養出世,這一切,她都不該麵對。如今,我還她一世安寧,也好。”
元啟最後望了一眼鳳棲宮,轉身朝景陽宮而去。
長闕望著元啟遠去的孤寂背影,不知為何,眼底竟盛滿悲憫。
一日後,森羽帶著重傷的鴻奕回到了靜幽山。他對鴻奕身上狂亂的神力無能為力,狐族隻好把鴻奕帶到了後山梧夕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