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全兩冊)!
元啟離去,桃樹下隻留下華姝一人。她低垂著眼,沒人能看見她麵上的惶恐。她知道元啟對那隻水凝獸的死耿耿於懷,但他心裡對瀾灃有愧,到底對她留了一絲情麵。隻要還有這一絲情麵在,她就不會放棄元啟,元啟是真神之子,更是這下三界最尊貴的神君,隻有留在他身邊,將來自己才能有君臨三界的一日。
這點屈辱惶恐,不算什麼。華姝抿緊嘴唇,再抬首時,臉上的蒼白驚慌儘數斂去,已然恢複了常態。
長安街上看熱鬨的眾人沒瞧出個中乾坤,隻想著到底是九天上的孔雀公主,還能在元啟神君麵前有這份薄麵。
華姝一揮挽袖,朝不遠處候著的紅雀走去。地上的五彩孔雀見她走來,鳴叫一聲,乖順地伏倒在她腳邊。
華姝正欲踏上雀背,腳步一頓,朝修言閣的方向看去。
修言閣臨窗邊,一雙漆黑的眸子正望向她,那雙眼隻輕輕望著,便生著難以忽視的威嚴淩冽。
三界內何時出了這麼個人物?
華姝心底猛地一顫,眉頭微皺,還未來得及多看兩眼,窗邊蒙著麵紗的女子卻轉過了身。
“殿下。”紅雀久在華姝身邊伺候,發覺了她的異常,忐忑地喚了一聲。
華姝看了她一眼,不欲多言,踏上孔雀,手一抬,一道渾厚的仙力拂向鬼界頂空的界幕,像來時一般撕裂了鬼界界麵。
五彩孔雀長鳴一聲,托著華姝和紅雀朝鬼界上空被華姝撕裂的那道縫隙飛去。
長安街上的仙妖鬼女君們望著五彩孔雀遠去的身影,不免有些豔羨。
突然,一道巨大的撞擊聲響起,轟然聲響。眾人抬頭看去,隻見那載著華姝主仆欲衝破鬼界界麵的五彩孔雀撞在了一道黑色的薄霧上,五彩孔雀發出痛苦的雀鳴,哀嚎著朝地上落來。
雀背上的華姝根本無暇顧及腳下的孔雀和仆人,黑霧上的鬼力十之八九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祭出遮天傘,勉強抗住黑霧的神力,狼狽又踉蹌地落在了剛剛那棵桃樹旁。五彩孔雀口中吐出鮮血,伏倒在地哀鳴,紅雀跪倒在華姝腳邊,更是被嚇得一臉膽寒。
“殿下,殿下,那是什麼……”
那黑霧將華姝主仆攔住後,逸出一絲鬼力融入了鬼界界麵之中,將華姝剛剛用仙力撕破的縫隙完好地修補。
修言閣窗邊本欲離去的鳳隱瞧見了這一幕,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巨變陡生,眾人看著這一幕,心底暗暗訝異,到底是誰攔住了那囂張的孔雀公主?
半空中的黑霧緩緩化成人形,紅衣金冠,一雙火眸分外冷冽威嚴,正是鬼界之主敖歌。
“陛下!”長安街上的鬼君們瞧出黑霧化成的人影,連忙跪下行禮。一旁的仙君妖君們見鬼王出現,恭謹地執手行半禮。
華姝壓住尚在顫抖的雙臂,收起遮天傘,驚恐交怒地望向半空中的敖歌,不甘不願地行下半禮“華姝見過敖歌陛下。”
“哦?華姝公主竟也是知道本皇尚在的。”敖歌聲音微挑,睥睨的目光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和冰冷。
“陛下何出此言?”華姝被敖歌這一眼望得膽寒,心有怯意,“華姝向來敬重陛下……”
“哼!巧舌如簧,你撕裂我鬼界界麵,縱禽入鬼界如若無人之境……”敖歌冷哼一聲,目光在地上哀鳴的五彩孔雀和華姝身上掃過,“就連暮光和鳳染都不敢如此羞辱本皇,華姝公主,你真是好膽量。”
鬼界一貫神秘,位於三界之底,過去六萬年極少與仙妖兩族打交道。千年前鬼王打開碧璽神君看守的鬼界大門後,兩族才得以入鬼界見識一番,像這樣撕裂鬼界界麵而入的,華姝的確是六萬年來的頭一個。
華姝一心為見元啟而來,又自恃身份不凡,撕裂界麵而入亦是招搖炫耀的心思,她哪裡會想到鬼王全然不顧天宮顏麵,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擊傷截在鬼界裡。
“陛下。”華姝惱羞成怒,卻在剛剛一擊裡看出鬼王實力深不可測,恐怕早已在上神之上,麵上隻得請罪,“華姝有急事麵見元啟神君,才會心急之下撕裂鬼界界麵,還請陛下不要和華姝一般見識,華姝改日一定親入鐘靈宮向陛下請罪!”
“請罪便免了。”冷哼聲從半空傳來“今日本皇便看在鳳染和天宮的分上對你網開一麵,今後百年,你孔雀一族,不得再踏入我鬼界半步!”
鬼王一揮袖擺,強大的神力落在華姝身上,硬生生逼得她倒退兩步半跪在地。而後鬼王聲止,黑霧消失,長安街上又恢複了寧靜。
華姝終是沒抗住這一道掌風,一直忍在喉中的鮮血吐了出來。
“殿下!”一旁的紅雀急忙跑過來扶起她。
華姝見街上鬼君妖君們麵露譏笑,女仙君們眼神躲閃,她神情難堪,將受傷的五彩孔雀收入乾坤袋中,攜著紅雀匆匆朝鬼界界門而去,再也不像來時一般囂張。
鳳隱在修言閣窗邊看完了這場好戲,抿了口茶,掏出一把金葉子扔在桌上就走。
“女君!”被鳳隱的神力駭破了膽的小跑堂倒是個實誠的,捧著一滿手的金葉子弱弱地喚住了她,“咱、咱樓裡的茶不值這麼多金葉子,您、您給多了!”
這女仙君瞧著可不是個好惹的,他可不敢胡亂收下這麼一堆金葉子。
“值,這場好戲,值了!”鳳隱慵懶地擺擺手,眉宇間透出一股子愜意,“本君足有千年沒這麼舒心過了,你們樓主這情,本君承了!”
鳳隱大笑出聲,朝樓梯處走去,待那小跑堂再睜開眼時,已然不見了她的身影。
鐘靈宮內,鳳隱亮了身份拜見鬼王。
宮衛恭恭敬敬把她請進了殿,卻為難地回鬼王未在鐘靈宮內,請她在宮內稍等片刻,等鬼王歸來。
鳳隱挑了挑眉,心底一動,出了鐘靈宮直朝奈河橋而去。
敖歌不在,她去找修言便是。
奈河橋頭,一身碧綠長袍的鬼君蹺著二郎腿坐在橋頭,他身旁立著個一臉冷沉的白衣仙君。
忘川的水鏡裡浮過華姝主仆消失在長安街儘頭的一幕。修言一揮手,水鏡消失,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青年“怎麼,元啟神君想為你那孔雀公主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