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和張靚把車停在一個小山包的開闊地上,從這裡正好能眺望到濱海鎮和整個海灣。兩人一前一後,爬上小山包的一處高台,因為路比較陡,張靚牽著周揚的手,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人是爬上去了,結果兩人的手卻再也不肯分開,一直握著對方。
高台上微風習習,帶著一絲涼意,張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身子輕輕地鑽進周揚的懷裡,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望著遠方,儘情地欣賞著眼前的風景,享受著這一刻帶給彼此的溫暖和篤定。此時無聲勝有聲,因為隨著遠方夕陽的輝光融進大海,他們的心也融在了一起。
人就是這樣,越是在波瀾壯闊的自然環境中,越能體味到自身的渺小;越能感受自身渺小的地方,越需要彼此依靠;越彼此依靠的情景之中,越需要一雙握緊自己的手。
廣闊天地之間,此時此刻,他們就是彼此的依靠,就是能給對方一雙真真切切緊握彼此的雙手。兩個人的心也因此,不約而同地緊緊靠攏在一起。此時此刻,時間似乎也停滯了一般,凝固在那一刻,將彼此定格在對方的內心深處。
張靚自不必說,她一直以來就是敢愛敢恨之人,自從她對周揚有好感以來,她對周揚的感情就一直是有增無減。而周揚此時,卻比張靚感慨更多,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生活無論你如何謹小慎微,如何瞻前顧後,它都得往前一天一天地走,走得不緊不慢,走得刻不容緩。既然如此,他又何不輕鬆豁達一些,又何不順其自然一些呢!
天色漸漸灰暗,但周揚和張靚仍然站在小山包的高台上,似乎有些意猶未儘,甚至忘記了時間。張靚嬌滴滴地對周揚說:“周揚,你知道咱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嗎?”
“叫什麼名字?”
“望夫崖!”
“望夫崖?”
“對,望夫崖!說是,過去有人出海了,他們的親人就會來到這個小山包盼望他們早點歸來。聽說,就在高台這個位置,以前還有個石頭壘成的小屋呢,過去的人經常在這裡生火,期待他們的親人趕快從海上平平安安,滿載而歸。”
“就像燈塔一樣?”
“對!就像一座燈塔!我決定了!以後要是有人不理我了,或者不要我了,我也像那些出海人的親人一樣,就在站在這裡,盼著你回來,盼著你再次回到我身邊!我就當你也是那個出海的人!”
周揚有些動情地把張靚再次攬入懷裡,雙手擁得更緊了,嘴裡吐著熱氣說道::“不,不會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也是你不理我了,你不要我了才對!到那時,我,我也來這裡等你!”
落日已經深藏進海平麵,水天之間隻留下一扇光柵掩映在餘暉裡隨波逐浪。周揚和張靚正要轉身走下高台,卻看到遠處的盤山公路駛來一輛呼嘯的皮卡車。
周揚並沒有在意,畢竟東海市區離濱海鎮並不遠,而且往來遊客也很多,來濱海鎮做生意的人自然不會少,生意人多了,起早貪黑忙碌奔波的自然不會少。
張靚看到搖搖晃晃,迅速駛來的皮卡車,卻總感覺有一種豺狼在山林間穿梭的錯覺,她的十指因為擔心,深深陷在周揚的臂膀裡。
皮卡車繼續在盤山公路疾馳著,時不時發出刺耳的刹車聲和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在山林間,在深穀中此起彼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皮卡車的聲音實在是噪音太大,前車和後車都故意避開了它,周揚看到皮卡車前後很遠都沒有過往的車輛,這樣反而讓這輛皮卡車變得更加醒目,更加與眾不同,暗暗有種強烈的,充滿野性的,十分張揚,又有些瘮人的攻擊性,像一隻極速接近獵物的猛獸。
但是,這都隻是一瞬間,頭腦裡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的荒謬念頭,換了誰也不會把這種事情當回事兒,放在心上。
周揚和張靚下了高台就隱沒在周圍的灌木和高草之中,心情也為之放鬆、愜意了很多,因為這些灌木和高草並不影響一條貫穿其中的路一直延伸到公路邊。看來去高台看風景的人並不在少數,因為這裡已經被遊客踩出了一道平整的小路。
小路在高台和公路之間有個小小的凹地,當周揚和張靚走到這裡時,正好也能避開公路上來往人和車輛的視線,而現在,那個煩人的發動機聲音也完全消失在了兩個人的世界裡。兩個人再一次沉浸在無儘的甜言蜜語與溫情的夜色之中,已經忘記了那輛可惡的,大煞風景的破皮卡車。
“啊!不好,開趴下!”隻聽周揚突然,兩隻手已經把張靚整個人按倒在身下。
張靚又羞又惱,還以為周揚這是要對她就地正法,心裡又驚又喜又惱又羞,正要起身去拍打周揚,以示不滿和抗議之時,突然“嘭”一聲,周揚的車已經從馬路牙子上遠遠滾了下去,一直滾到另一個山坳。好在山坳裡樹木比較茂盛,沿公路一邊下去的坡度也不是特彆陡,否則再滾一段,就要從山坳那邊的山崖滾下去,那很可能就滾下萬丈山崖了。
周揚使勁捂著張靚已經失聲尖叫出來的嘴,俯身趴在路邊的草窩子裡,眼睛死死盯著馬路牙子上的動靜。隻見馬路牙子上,皮卡車已經伸出半個腦袋,兩隻前輪一前一後騎著馬路最後那道基石。但皮卡車很快就隨著一陣輪胎激烈的摩擦聲,又倒了回去。
一道穿著臟兮兮,滿是機油味的黑影出現在了馬路牙子上。那人不慌不忙點燃了一杆煙,不緊不慢地抽了起來,眼睛一直盯著遠處已經摔得不成樣的好馬轎車。好一會兒才抽完了煙,扔下煙頭滿意地上了車,車門使勁一摔,猛踩油門,輪胎蹭在地上發出“吱吱”的響聲,疾馳而去,汽車轟鳴聲也已經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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