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之後,稅務部的官員們打起精神,開始活蹦亂竄。
自治區稅製初創,暫定工礦稅、商稅和所得稅三種。
前兩種一年一收,可所得稅要稍微複雜一些。
考慮到現在窮人都還吃不飽飯,自治區內閣對家庭年收入低於十兩銀子(折糧二十石),這個稅主要落在地主、工人和特殊職業者身上。
比如劉學勤,他一年光版稅收入就不止十萬兩,以前不用納稅,現在就要繳納二萬兩以上的所得稅。
所得稅采取的是累進稅製,十兩到百兩收入之間的,按二十稅一計;百兩到千兩之間的,按十稅一計;千兩收入以上,按十稅二計。
當地主們發現自己成了納稅的主體,而那些賤農們反倒不用交稅,頓時炸鍋了。
自治區說的是要免農稅,敢情是這麼個免法,這不等於咱們替佃農交租子了?你從三皇五帝開始掰扯,也沒這個道理啊!
臨洮這邊情況最好,畢竟跟老仙時間長了,他說啥是啥。
但秦州和隴西兩府的地主們可沒這覺悟,很多人私下串聯,各種抵賴、拖延甚至暴力抗稅。
最嚴重的抗稅行為發生在紅穀川,丈量土地的稅務官進去一個死一個,還有苦主跟出來反咬一口,說稅務官吃拿卡要不說,還見色起意,強x他家七十歲老母,要求官府賠償。
法院建設還不全,巡捕製度才提出草案,地方官府又不管斷案,正處於青黃不接之際。
由於紅穀川是農部部長王西寶的地盤,案子直接被捅到了內閣首輔劉學勤那兒。
劉學勤先是把稅務部長仇敬臭罵一頓:“你知道收稅的根本要義是什麼嗎?”
仇敬苦著臉,搖頭不知。老頭今年六十二了,乾到稅務部長,覺得和大明戶部尚書等量齊觀,正二品妥妥的。
想不到中樞要員也沒那麼好乾。
“就是拔最多的鵝毛,聽最少的鵝叫!你倒好,一根毛沒拔下來,我這總山全是鵝叫!”
“呃……”
仇敬狂汗,心說我也不能把鵝嘴給堵上呀。
“算了,也不怪你,你沒有經驗。處理這件事,簡單來說,有三個辦法。”
第一個辦法簡單粗暴,調火槍隊去鎮壓,直接把王西寶他們家給突突了。把他家的土地沒收,將來做軍功田也好,安置流民也好。總之,人殺了,稅沒收上來。
這個主意跟仇敬想的是一樣的,但聽老仙的語氣,像是不太妙的樣子。
“我們立了稅政,卻沒來得及普法,這樣做,會給人家留下不教而誅的口實,此其一也。”
“征稅對象涉及整個地主階層,你殺雞駭猴,其他人怕了,跟著交稅了,可是心裡未必服。那麼會有人暗中搞破壞,會有人通風報信,會有人偷技術,會有人等你失勢了瞅準機會咬上一口,再狠狠踩幾腳,此其二也。”
“做事不可操切,否則必遭反噬。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為政者,不可不察,此其三也。”
仇敬聽得驚出一身冷汗,對老仙那是甘拜下風。心說神仙就是不一樣,人家不讓你下跪磕頭,但你就算站到他頭上,還是會覺得自己就是個螻蟻。
第二個辦法可謂堂堂正正之法,走公訟程序,可現在條件不具備,一沒巡捕執行,二無法庭受理。
就算有條件,你取證、審訊都很費事的,人死好幾天了,找仵作驗屍都來不及;還有苦主老母,你如何證明她是否遭到侵犯?現在沒那技術啊。
況且打贏官司,也不過給死去的官員討回公道,真正的主使還不知道躲在第幾層呢。人家隨便推一人出來頂罪,說自己不知情,來個死無對證,你又如何應對?
第三個辦法嘛,劉學勤咧開嘴笑了:
“我給你寫個話劇本子,你組織戲班子,往各地巡回演出。肯交稅的地主給發大紅花,不肯交稅的,嘿嘿,你們天天堵他家門口演。”
“可那些人臉皮多厚,肯定有人賴著不交的啊!”
仇敬還不知文化宣傳的力量,心說要是演戲有用,還要刀子乾啥?
“你隻管去做,我讓你拔鵝毛,可沒讓你把每一隻的鵝毛都拔了。至於那些不肯被拔毛的,咱們還有一招,叫作‘滯納金’,隻要他在咱們地盤上,還能飛出咱手心不成?”
“首輔,上師,您真是太高明了,下官今兒非得給您磕個頭不可!”
仇敬離開座位,就要磕頭,被劉學勤攔住:
“想找便宜,沒門兒!我的本子可不便宜。”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萬兩。”
“得嘞!回頭扣完所得稅,八千兩奉上!”
仇敬是個老官僚,平時想巴結他還沒門路,終於有機會給老仙孝敬,心裡樂不得呢。
“哈哈哈,老仇你學會舉一反三了,不錯,不錯!”
大笑著送走老仇,劉學勤開始咬筆杆子了。思考良久,他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活著。
“從前,我們徐家的老祖宗不過是養了一隻雞,雞養大後變成了鵝,鵝養大了變成了羊,再把羊養大,羊就變成了牛。我們徐家就是這樣發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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