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命運在時代洪流前,卑微如泥沙。
那些大人物,則往往拔起蘿卜帶出泥。
傅友德死了,在洪武大帝離世前的最後一個月,他終於親手為孫子拔除了這根刺。
收到消息,劉學勤有些愕然。
他想起當年給傅友德批的那句話,“到底是應驗了啊。”
本以為會被打臉,沒想到曆史的慣性恐怖如斯,連一個垂暮的老人也不肯放過。
不過蒼天又饒過誰呢?
“你讓人去接觸一下傅友德的後人,如果有願意來咱們自治區的,想辦法給接過來吧。”
儘管對傅友德好感欠奉,這人的死因有一大半是因為自己,該管還是要管的。為政之人,做的事全都是給活著的人看的。
把事情交代給段昌煦,劉學勤就開始著手應對”後朱元璋”時代了。
“據可靠消息,大明皇帝病情危重,恐怕時日無多。一旦皇上駕崩,大明或許會陷入混亂之中,這是我自治區進取的最好時機!”
劉學勤召開了少數人參與的內閣會議,包括戶部熊天球,工部黨娥,軍部全體成員,以及剛被提拔到次輔的楊寓。
他躊躇滿誌地站在大殿中懸掛的軍事地圖前,舉起地圖棍指點。
“經過這麼多年的磨合,我想大家已經取得共識,我們自治區的命脈是什麼?”
“市場!”
所有人齊聲回答,就連那些軍人,對此也毫不懷疑。
“沒錯!但是除了南部的烏斯藏,我們幾乎被大明四麵包圍。我之命脈懸於人手,終非長久之計,我認為,自治區已經到了戰略突圍的階段!”
向西,自治區必須儘取河西之地,才能打通絲綢之路,恢複與西域諸國的貿易。
往東北,可以兵出平涼府,席卷整個隴東地區,包括延安、榆林,獲得向蒙古擴張的邊境線。
南麵,就是劉學勤心心念念的天府之國四川了。
如果打下四川,可得長江航運,南部與雲南接壤。藍玉那個女婿朱椿如今是滇王,與之交好應無問題。
“為何不揮師東進,進取中原?”
楊寓有些不解,在他看來,整個自治區的底蘊和軍事力量,已經具備了逐鹿中原的條件,為何還要偏居一隅,甘做一割據藩鎮?
“若不是花剌子模國王狂妄自大,成吉思汗很可能不會有西征的軍事冒險。我的意思是商業文明與農耕文明是有很大不同的。”
“農業文明向土地索取,靠天吃飯;商業文明則是向市場索取,而大明目前是我們的市場。”
楊寓是聰明人,聽懂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言語。
自治區雖然表麵很強,但這一切是建立在臣服大明,商貿互通的基礎上的。大明雖麵臨皇權更迭,但並無衰相,國力仍在鼎盛期。
趁其不備,咬下來一塊肉或許可以,但想吞並大明,確實言之過早。
“往西、往北都沒啥意思,不是戈壁就是黃土,還不如狄道呢。但你想圖四川,眼下這點兵力怕是不夠。”
藍玉是極力主張取四川的,要是能打通與雲南的聯係,有女婿撐腰,那他腰杆可硬多了。
“可是,上師為何認為大明會混亂?我們就能有機可乘呢?”
擴軍之議還未得響應,楊寓突然又發問。
“啊?”
不是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一掛,第二年(建文元年)朱允炆就開始削藩,從而引發靖難之役了麼?
這話劉學勤自然不會說出來,但他也從來沒考慮過其它可能性。
“朱允炆的心病在藩王,上位之後,必然會針對強藩有所行動。自古以來,因削藩而引發內亂不在少數吧?”
他雲淡風輕,智珠在握,環顧眾人時,卻驚訝發現,幾乎所有人眼中都是疑惑。
“上師你是燈下黑啊!有咱們存在,任何皇帝的心病都首先在咱們這邊才是啊。”
這些年劉學勤運籌帷幄,幾乎算無遺策,似這般被公然質疑的情況絕少有,以至於他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說,我怎麼個燈下黑了?”
他有些不悅地問道。
“我與軍部私下聊過,大夥都覺得此時我們應加強戒備,我若是朱允炆,定會驅狼吞虎,強令王府衛隊圍攻自治區。一則是各王的投名狀,二則可借機削弱藩王實力。“
許是大明那邊這些年的隱忍不發,給劉學勤一種錯覺,那就是大明一定會采取“攘外先安內”的策略。
塞音教崛起時,恰好朱元璋的重點放在培養接班人上,客觀上需要穩定的局麵。
通渭之戰既把朱元璋打疼了,也給打醒了。這些年,他在想儘辦法縮小與自治區之間的軍械差距。
如果再次發動與自治區的戰爭,那便是賭國運之戰,對於朱元璋這等成熟的帝王,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失敗的。
而他一直未能對自治區動手,最關鍵的因素就是他老了。
再偉大的帝皇也會謝幕,當朱元璋發覺自己力不從心的時候,便把這個責任交給兒孫。
“你說的對,我確實漏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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