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臉魁梧大漢垂於身體兩側的雙手虎口,布滿老繭,顯然是經常握刀之人,且還是重刀,再加上此人身上有一股很濃厚的煞氣,兩相結合,身份已是不難猜測。
李蓮花偏了偏頭,手豎放在嘴邊,掌心朝外,對李蓮蓬小聲說道:
“李兄,此人怕是個劊子手啊?”
雖然他很小聲,動作幅度也很小,可在場的人還是都聽見了。
隻因附近圍觀的百姓散去,他們兩個被監察衛認了出來,將其也圍在了中間,距離楊昀春等人也就六七步而已。
楊昀春和石水不由得轉頭看了他一眼,異口同聲道:“劊子手?”
旋即看向那黑臉大漢。
黑臉大漢見他的要求這些來自朝廷的官差不理,身份又被人隨口點破,隻得歎了一口氣,對楊昀春拱手道:
“見過大人,小人耿永平,曾是雲澤縣的刀手。”
刀手,又名劊子手,在大熙專門負責送定了死罪的刑犯分頭上路。
他介紹完自己,猶豫了一下,介紹起了他懷中那個此時正不斷抽噎,不敢抬頭的肥胖女子,
“這是荊婦,柳如意。”
耿永平介紹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蓮花,道:“小人和夫人之前真的隻是路過,我家夫人喜食前方不遠處趙老二家包子鋪的肉包子,每日晨時我都要陪她一起去買兩籠。”
他皺眉看向地上挑糞工的屍體,“我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夫人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我們轉身一看,這挑糞工就倒地不起,死了。”
楊昀春又看向那名之前接話的年輕攤販,
那攤販迎著他的目光,連忙點頭,
“啊對對對,當時我在場,都看見了,另外,這位耿大哥,所言不假,每日我們都會看到他和貴夫人到趙老二包子鋪買包子,買好多……”
楊昀春猶豫了一下,看向石水。
石水一副審視的目光看向耿永平,以及他懷中那名仿佛並未察覺周圍人員變化的婦人,冷聲道:
“先帶到縣衙吧。”
……
雲澤縣,縣衙。
書有‘公正嚴明’四個字牌匾下方,楊昀春大馬金刀坐在首位上。
在他身側,雲澤縣的父母官金文濤半弓著身,滿臉諂媚之色,
“楊大人,這耿永平曾經確實是咱們縣衙裡的一名刀手,不過三年前就已經不乾了,回家娶了這耿柳氏……”
楊昀春身為大內第一高手,大熙皇宮裡的帶刀侍衛,監察司的副使,官從三品,和雲澤縣這等遠離皇都的偏遠小縣城的縣令正七品一比,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官階品級,相差甚大。
更彆提,楊昀春還手持禦賜天龍令,對朝廷那些正二品乃至從一品的朝廷大員都有監察、督察之權。
聽金文濤說完,楊昀春點了點頭,看向堂下站著的幾人,問道:
“你們方才有人說,這雲澤縣的挑糞工,一年內已經離奇死了兩人?”
見眾人俱是低著頭不答,楊昀春皺了皺眉,隨手一指,
“你,你來回答。”
見堂上那位比縣令老爺的官兒還大,來自皇都的年輕大人指著自己,那名先前數次開口的年輕攤販,隻得戰戰栗栗的說道:
“回,回稟大人,確有此事……”
這攤販以前似是讀過書,眾目睽睽之下,說起話來文縐縐的。
“自打今年開春,長春坊的老劉頭病死之後……”
這名攤販在眾人的注視下,將他所知道的,娓娓道來。
原來,這雲澤縣的挑糞工,並不如其他地方那般,是一份賤業,反倒還是個頗受人尊重的職業。
雲澤縣位置特殊,一向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的江湖人頗多,江湖人多的地方,總會時不時發生爭執,有爭執就會有打鬥,有打鬥就會有死傷,江湖人一貫如此。
而挑糞工,因為職業特殊,不僅僅負責為城裡的各家百姓清理茅房,還兼職同打更人一起,收斂那些夜晚因仇殺而暴斃街頭的江湖人屍體,清掃血跡。
雲澤縣有三個義莊,專門放置這些身份來曆不明的江湖人屍體。
若是有人認領,交了停屍錢,就讓人拉走。
若是無人認領,等過了七日之後,義莊這邊就會專門有人趁天黑之前,用牛車將屍體拉到城外的荒坡上給埋了。
挑糞工名義上是挑糞的,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條狼氏,也不知沿用的哪朝哪代的稱呼,總之就是負責清理街道衛生的。
故而,這雲澤縣的挑糞工,不是一般人能乾的了的。乾的人少了,願意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們就不由自主的發自內心的尊敬。
據這名攤販所說,雲澤縣的挑糞工不過二十餘人,伺候著全城數萬人的拉撒,連帶處理街上那些被刀砍死被劍刺死被繩索勒死被毆打致死,死相必然都不會太好看的江湖中人的屍身。
而今日當街暴斃的那名年輕挑糞工,便是長春坊這邊的三名挑糞工之一,姓顏名青郎,年二十歲。
在他之前,已經有兩名糞夫當眾死在了長春坊這邊的早市上,每個人間隔不超過三個月,當時鬨出來的動靜也頗大,不過被縣衙官差以驟疾為由,給搪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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