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流落萬古空,長天寂寥百年紅。
碧落宮的殿宇素雅潔淨,訪蘭居內落葉飄飛,秋意越發濃鬱,而秋蘭盛開,氣息也越是清幽飄逸。傅主梅又把訪蘭居上上下下洗了一遍,連椅縫裡最後一絲灰塵也抹儘了,實在沒有什麼可為宛鬱月旦做的,他坐在房間椅上發呆。
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宛鬱月旦讓他住了他最喜歡的院子,給了他善解人意的女婢,沒有要求他做任何事,但他卻越來越覺得在這裡呆不下去。唐儷辭取得了綠魅,救了他的命,聽汴京傳來的消息說那夜還死了五個人,其中一個是“九門道”韋悲吟。
阿儷是花費了很多心思和力氣才得到那顆珠子的吧?他服用綠魅的粉末解了明黃竹之毒,心裡卻覺得惶恐不安,阿儷是討厭他的,這件事以後隻會更討厭他吧?雖然練了很高的武功,他卻從來不是能拿主意的人,心裡覺得虧欠宛鬱月旦,又覺得對不起唐儷辭,但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來補償。
他能做的事很少,也想不出什麼高明的主意,唯一比較能說得上的是禦梅刀法,但要論殺人,他似乎也遠遠不及宛鬱月旦和唐儷辭,而抹桌掃地之類顯然也不是宛鬱月旦和唐儷辭需要他做的。
也許他該離開了,每當被人認出他是禦梅主,他就會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很多人希望他做出英明的決定、發揮決定性的作用,但他卻不知道如何做。而每當他猶豫不決或者決定離開的時候,總會讓更多人失望。
他隻希望做個簡單的人,他不需要任何高深的武功就能活下去,他也並不討厭這樣的自己,但……不是承認自己沒用就找到了可以離開的理由。
他雖然沒用,但是從不逃避,隻是經常做錯事。
“傅公子。”今日踏入房門的人是碧漣漪,讓傅主梅確實呆了一呆,“小碧。”他上次來碧落宮的時候,碧漣漪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如今已是俊朗瀟灑的劍客,看起來比他大了七八歲。
碧漣漪對他行了一禮,“宮主要我對你說幾件事。”
“小月很忙嗎?”傅主梅揉了揉頭,“我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宮主很忙,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碧漣漪對他依然持以長輩之禮,“宮主交代了幾件事,希望傅公子聽完以後不要激動,也不要離開,留在碧落宮中等他回來。”傅主梅奇道,“小月出去了?”宛鬱月旦不會武功,剛從少林寺回來,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又出去了?
“唐公子失蹤了。”碧漣漪沉聲道。
傅主梅猛地站了起來,又撲通一聲坐了下去,“怎麼會……發生了什麼事?阿儷怎麼會失蹤的?他不是取了綠魅珠回中原劍會去了嗎?”
“事實上他沒有回到中原劍會。”碧漣漪道,“最近發生了幾件事,都不算太好。第一件,唐公子取了綠魅珠,通過信鳥寄給宮主之後,下落不明;第二件,少林十七僧在杏陽書坊混戰柳眼,混亂之中,柳眼被神秘人物劫走,之後同樣下落不明;第三件,西方桃離開中原劍會,而在她離開中原劍會的第四天,邵延屏受人襲擊,重傷而亡。”
傅主梅越聽越驚,聽到“邵延屏受人襲擊,重傷而亡”忍不住啊的一聲失聲驚呼,“邵先生……是誰……”碧漣漪搖了搖頭,“不是西方桃,邵延屏遇襲的時候,西方桃人在嵩山少林寺外小鬆林暫住,為普珠上師升任少林寺方丈之位道喜。之前唐公子和宮主都曾起疑,西方桃潛伏中原劍會,實為風流店幕後主謀,欲殺邵延屏奪中原劍會。現在邵延屏死了,凶手卻不是西方桃。”
“小月的意思是說……”傅主梅喃喃的道,“是說風流店深藏不露,除了西方桃之外另有能人能在中原劍會成縕袍、餘負人、董狐筆和孟輕雷的眼皮底下擊殺邵延屏,既達到除去眼中釘的目的,又免除了西方桃的嫌疑。”碧漣漪頷首,“不錯,這會除去很多人對西方桃的疑心。”傅主梅苦笑了一聲,“但是他……他確實是個壞人。”碧漣漪緩緩搖頭,“邵延屏死後兩日,西方桃返回中原劍會吊喪,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春秋十三劍’邱落魄。”
傅主梅睜大眼睛,“春秋十三劍”是與沈郎魂齊名的殺手,“他為什麼要殺邱落魄?”碧漣漪的臉色沉重,“因為邱落魄就是殺邵延屏的凶手。”傅主梅連連搖頭,“單憑邱落魄不可能在中原劍會殺邵先生,決不可能。”碧漣漪道,“宮主說殺邵延屏的必定不止邱落魄一人,或許他是凶手之一,但他的作用並非用來殺人……而是用來替罪。”他平靜的道,“總之邵延屏死了,邱落魄是凶手,而西方桃從中原劍會一乾人等中識破了喬裝的邱落魄,一招殺敵,解除了邱落魄在中原劍會中再度潛伏殺人的危機。”傅主梅張口結舌,“所以他的威望就更高了?”
碧漣漪點了點頭,“中原劍會上下對西方桃本就很有好感,他是普珠方丈的摯友,又幫助劍會戰勝好雲山之役,救了不少人。這一次為邵延屏報仇,普珠方丈傳函稱謝,西方桃仗義聰慧之名天下皆知。”傅主梅緊緊皺起了眉頭,“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這完全不對……”碧漣漪繼續道,“隨後西方桃以邱落魄為突破,沿線追蹤,查到了風流店的一處隱藏據點,中原劍會破此據點,殺敵三十三人,奪得猩鬼九心丸百餘瓶,付之一炬。”傅主梅駭然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那他……那他現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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