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麵對鬼的話,就不同了。
再弱的鬼,也能保持生前的靈智。能夠逗留世間的遊魂,又有執念在身,沾滿濁氣,難免墮為厲鬼。
這也是袁老道所說,驅鬼的報價,一般都比降妖高。
但厲鬼再強,不能白晝現身,又有諸多專門克製他們法器,境界高了,反而沒有妖怪那麼難對付。
又有陰差、鬼卒,地府閻羅。這些存在對厲鬼,比凡人更上心。如果遇到實在對付不了的,便可奏請地府,請他們來降服。
有好幾次禍亂,需要長治觀道出手,對付的都是四境以上的大妖。厲鬼十樁裡麵一般隻有一兩件。
至於邪道——養鬼、養魔、養災禍,不拿準繩當回事,整天瘋瘋癲癲。有玩屍體的,有玩魂魄的,有玩各種邪晦之物的。這樣玩都沒自己玩死,還在官府、長治觀的夾擊中存活的,都有兩把刷子,哪是一般山野道士能對付的。
幸虧無論是三正道,還是長治觀,又或是專屬於府衙的奉行道,對此類道士深惡痛絕。一旦有蛛絲馬跡,哪怕隻是一境的邪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抓到挫骨揚灰。
這些邪道,平時都要夾著尾巴,絕不敢往豐海城裡去。也就吃準了羅羅村是個窮鎮,拿不出太多錢請道士,這才敢這麼囂張。
袁老道囉嗦了這麼半天,就一個意思:
我們遠赴此地,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又用了如此多的符咒。降妖的報酬,也就不加了,邪道的錢,總不能少吧?
廖長老一直不接話茬,一直在敘舊,把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翻了出來,什麼爬寡婦牆,偷看寡婦洗澡……並且繪聲繪色將袁老道當時的興奮模樣,用一句一句單薄的話語,堆疊出來。
袁老道雖搬離羅羅村十幾年,但也住了四十多年,巴掌大點的地,你來我往的事情都熟悉的很。類似的事情,廖長老能說出十幾件,還不帶重樣的。
袁老道臉頰泛紅,這小廖一點麵子都不講,將少年時那點荒唐事全抖落出來了,要是沒人還好,偏偏還有葉非魚這個懵懂的孩子在旁邊聽著。
——葉非魚半捂著耳朵,好奇的聽著廖長老戲說舊事,憋著笑。聽到忍俊不禁的地方,就嘴角抽動一下,權當是笑過了。
廖長老表麵鎮定,手心已經微微出汗。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籌夠四吊錢。之所以開價三吊,就是想留下點餘地。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邪道這一出。
事情就這麼從三吊四吊,一直到七八吊都解決不了的地步。搞得他想找根繩子,在樹上吊死得了。
見自己的徒弟,笑的越發放肆。袁老道好不容易建立的師父威嚴,也隨著這一句一句玩笑般的話,毀於一旦。
袁老道忍不住拍了桌子,全然忘了自己那隻手臂有傷,痛的倒吸一口氣。
廖長老連忙賠著笑臉:“老哥哥,事情都快做完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和氣生財,今天可是個好日子,二月二!你這一生氣,就把財運都給嚇跑了。”
愈老愈迷信,廖長老信口胡謅的說法,袁老道還是信了,臉上的褶皺鬆弛下來,緩和了語氣:“這件事,要是我一個人做下來的,四吊五吊,俺都認了。廖老弟,你要知道,這件事,可是李道友冒著生命危險趟過去的。”
廖長老用力點頭,他眼神示意讓家人端來茶壺,茶壺如蟻蟲般漂浮的的茶葉隻有三五片。他借此發了脾氣:“扣扣嗖嗖的,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有你們這樣的待客之道嗎?快把好茶滿上。”
廖老大的媳婦,將他的話當真了,將那罐藏在床底,舊衣服裹著木盒裝著的茶取了出來。先抓了一小把,又覺得不夠,兩隻手攏了攏,捧了起來,將那隻不小的茶壺,裝了個滿底。
用熱水稍一衝泡,葉片馬上脹開,茶壺被撐滿了,鼓鼓囊囊的,滿是茶葉。
這麼一把茶壺端到臉前,看得廖長老雙眼睜圓,又無處發作,強作輕鬆:“老哥哥,先不急嘛!”
“等李道長將事情做完,再談錢也不遲!”
話音剛落。
正堂那邊傳來一聲歡呼聲。
原來,李修文拿著劍,沒有負重,腳步輕快,已經率先回來了。
他闊步走向正堂,朝著廖長老輕笑道:“幸不辱命!”
廖長老的臉迅速垮了下來。
李修文有些奇怪,處理好手尾,羅羅鎮再無隱患,這廖長老怎麼反倒不怎麼開心?
李修文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一共兩個邪道,藏身在村外西邊角落屋中,已經被我全數解決。屍體已經被符咒鎮住,青壯們用麻袋裝了,正在送去火化。”
李修文的話,有四個字特彆刺耳——兩個邪道!廖長老兩眼發黑。
一個邪道就夠他出血的了,何時冒出來了這第二個?
袁老道輕笑出聲:“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也到了談錢的時候。”
李修文似有所悟。
不過既然涉及到錢,李修文有著清醒的認知,自己的耳根子軟。廖長老說幾句好聽,說不定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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