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棟被噎住,即使被一雙烏亮的眸子期待看著,也遲遲憋不出一句:“加油,我等你狂攬金牌。”
這也太不要臉了!
內斂含蓄慣了,這話簡直燙舌頭。
遲遲得不到肯定,冬烈神氣自信的表情逐漸狐疑,瞅著齊教練,問:“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他盯著齊棟,重重強調:“我可是天才,你說的!”
一副你要是不和我站一邊,我可要鬨了的模樣。
你還好意思問!
有什麼問題嗎?
這哪裡是有什麼問題,這是什麼都有問題,哪哪都是問題。
槽多無口,齊教練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
他現在腦子裡最大的念頭,以後千萬不能在這臭小子麵前說他是天才了。
不,最好天才兩個字都不要提!
他從未覺得“天才”二字如此可怕。
他就不該因為擔心這小子接受不了吊車尾的落差,總鼓勵他,誇他。
這下好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齊教練感覺頭疼,他也不自責了,也不內疚了,什麼暗自傷心苦澀,都跑沒影了,這小子有怨他那根神經嗎?
他就是在大咧咧地直說技術問題,甚至都自顧自開始琢磨改技的事了!
小混蛋!
齊教練一向是好脾氣的,又好笑又好氣地給冬烈講道理:“改技不是小事,可不能一拍腦袋就做決定,還是要好好商量,謹慎斟酌才行,最好先跟你爸討論一下。”
不提冬國泰還好,一提他,冬烈立即滿臉不高興,炸毛道:“跟他商量做什麼?他就覺得我這不好那不好,看我不順眼,對伍霍都比對我更像親兒子!他不是要我停訓反省嗎?我就是要現在改技!等我改好了,他求我回來我都不回!”
這一聲聲急眼的,齊棟都沒反應過來。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
冬烈就擺出一副不服氣的忿忿樣兒,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先告狀:“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他竟然抓著一把雞毛撣子回家逮人,要狠收拾我一頓。”他氣咻咻地把黑鍋一扣,“肯定是伍霍!!”
“他說什麼我爸都信,不是他還能是誰?”少年越說越氣,朝齊棟一瞪眼,“他告我什麼狀了?教練你肯定知道。”
看冬烈這副半點不心虛的氣憤模樣,齊教練都忍不住立場動搖。
難不成搞錯了?
但可不是一個兩個人這麼說,總不能都搞錯了吧?
“你先彆急,”他下意識先安撫了句,然後才措辭著說:“你爸那麼生氣,應該是因為吳教練說你騷擾女隊員的事。”
“放屁!”冬烈狠狠一拍桌子,木桌子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誰汙蔑我!”
那張無人使用的桌子狠狠震動,浮灰揚起,震動連帶著旁邊的辦公桌搖晃,幾份資料被震落地,筆也滾落一隻。
一個瓶身帶英文的小瓶子,和也筆一樣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露在人前。
門外。
聞聲而來的姑娘們表情複雜、神色各異。有人麵色冷冷,有人十分氣惱,還有人眼眶微紅……
“汙蔑?誰稀罕汙蔑他?呸,王八蛋,不要臉!”
“還不承認,他肯定要裝無辜,說什麼都是想多了之類的話。”一個濃眉英武的女生語氣嘲諷,很是不屑,看到有人眼眶微紅,又放輕了聲音,“以後再彆搭理他,咱們自個兒好好訓。”
有幾個姑娘點點頭,抿著唇,心裡不是滋味。
門內的聲音一直沒停。
“汙蔑?女隊那邊不是你主動湊過去的?你沒動心思,乾嘛給小姑娘說那麼多好聽的話?怎麼不見你在我麵前嘴巴甜?”齊教練恨鐵不成鋼,簡直想戳他腦門。
怎知冬烈氣焰突然跟氣球一樣癟了,竟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道:“我確實是故意湊過去找她們聊天的。”
這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抵賴不了的。
但冬烈就這麼直接承認。
還是讓門內外兩撥人都驚掉了下巴。
剛剛斬釘截鐵說冬烈肯定要“裝無辜”“一推二六”的女隊隊長:“……”
準備了一肚子腹稿要說的齊教練:“……”
沒聽錯吧?
你故意的,還敢大刺刺地說出來?
然後脆生生的少年聲音有點懊惱地傳來,“我不是琢磨改技嗎?嘴巴不甜一點,哄著點人,怎麼讓她們跟我講訓練時候的感受和困難?”
吳教練可不是這麼說的,難道不是談人生談理想,說悄悄話、聊高興與煩惱嗎?
齊教練作為一個有媳婦的人,很快轉過彎來。這些個年輕運動員的人生和理想,不就是聊速滑嗎?高興是成績進步了,煩惱就是遇到困難和瓶頸了啊!
“那你怎麼不去找男隊員,淨找女隊員?”齊教練還是有點狐疑。
“她們實力更強啊!”冬烈語氣鑿鑿、清正坦蕩,眼神還有點“你想到哪裡去了”的小懷疑。
這理由很站得住腳,大夥都知道,如今各項重要大賽一直都是女子速滑隊表現更強、更亮眼。
甚至不止現在,一直到十多年後的04年,男子速滑隊才趕超上來,露出強勢一麵。
“那怎麼不見你去找賀盛蘭?她可是實力最強的,各大賽的牌都拿了不少了。”齊棟問得有點遲疑,他已經狠狠動搖了。
“去找她?我又不傻!”冬烈撇撇嘴,吐槽著,“誰不知道鐵姑娘眼睛裡隻有訓練,瞧不上我這樣的,覺得是躲懶。真湊上去獻殷勤,她不送我聲‘滾’都算好了。”
咳咳。
所以……真是因為女隊更強?
門內外忽然安靜了下來。
冬烈還在追問:“教練,你告訴我誰說的?是不是伍霍那家夥告的狀,你把他喊來,我跟他當麵對質!”
門外,幾個小姑娘麵麵相覷,忽然有點想趕緊走掉,至少彆待在這門口。
門內,齊教練摸摸鼻子,尷尬地看看天看看地,躲閃弟子灼灼逼人的眼神。
他這一做頸椎運動,就發現地上的不對了。
怎麼還有個英文瓶子?依稀記得好像是剛剛從隔壁空桌裡滾出來的。
他彎腰撿起,問道:“這是什麼?”
神色忽然嚴肅起來,皺著眉,想起冬烈外語不錯,還讓他幫著也看,“看看這是啥。”
“你們辦公室的東西,你問我?”
冬烈一臉“你彆岔開話題”的表情,一把奪過藥瓶,光明正大地在瓶身上留下指紋,又渾不在意地放到一邊,“彆打岔,事還沒說清楚呢。”
099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封鎖的辦法,揭開一個小縫,像是悄悄掀開井蓋一樣,隻露出眼睛偷看。
它簡直傻眼了。
發生了什麼?宿主不挨罵就算了,怎麼還這麼囂張?追著喊著要說清楚?難不成說清楚之前乾的壞事?
齊教練哪有時間再和他貧嘴,趕緊把藥瓶拿回來,嚴肅道:“沒和你開玩笑,趕緊幫著看看。”
嘿,算你問對人了!
冬烈不情不願地嘀咕,嗤嗤地說:“什麼東西還非要我看。”
其實齊棟的英語也不差,隻是一個人實在不敢確定,怕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