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想要反駁韓度,卻又找不到理由。可這個時候,他覺得若是不說點什麼,心裡又有些難受。
轉頭看向方孝孺,問道:“你也是一代大儒,難道你也認同韓度的說法”
方孝孺微微搖頭,自謙的說道:“臣不過是一讀書人,當不起太子殿下的誇讚。不過,臣就以自己的經曆來回答殿下這個問題。”
朱標靜靜的看著方孝孺,沒有說話。眼中既沒有期望,也沒有失落,顯然朱標也猜到方孝孺會說些什麼了。
“臣剛來的時候,也是同殿下現在一樣的想法,覺得不管是大明百姓還是土人大家都是人,也以為可以一視同仁的對他們。”
“可是後來臣就不這樣想了,”方孝孺誠懇的看著朱標的雙眼,說道:“大明要壯大,百姓要富足,就需要丁口、糧食、金銀銅、香料等等這些東西,而這些東西總不可能憑空掉下來吧種糧食需要大量的勞力,而開采礦產這些更是危險,一個不好就命喪黃泉。這些事情,若是土人不去做,那就隻有大明百姓去做。”
土人不去做,那就隻有大明百姓去做......振聾發聵的話語,讓朱標聞言之後,頓時沉默下來。韓度見朱標為難,便勸說道:“殿下,方孝孺說的沒錯。大明需要這些資源,才能夠變得富強。可是這些東西都不是白來的,哪一件不是用人命換的與其讓大明百姓白白付出性命,還不如......”
死道友不死貧道,韓度的意思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反正采礦這些肯定是會死人的,與其死大明百姓,還不如讓這些土人去死。
朱標衡量許久,最後也不得不點頭歎息一聲,“話雖如此,但是難道就不能給土人一點希望嗎”
見朱標在做最後的掙紮,韓度頓時笑了起來,點頭道:“當然要給他們希望,對於那些說漢語、寫漢字,習慣大明禮儀的土人,咱們也可以將他們吸納回來。”
朱標、方孝孺、湯鼎三人齊齊看向韓度。
韓度見了,笑了笑道:“這些人的數量肯定不能多,但是咱們可以給他們和大明百姓一樣的地位。這樣不僅可以給所有土人一個希望,避免他們絕望之下狗急跳牆,還可以讓他們去代管土人。”
“代管什麼意思。”方孝孺連忙問道。他擔任呂宋總督一年多,各種事務可謂是讓他心力憔悴。而種種事務裡麵最多的,其實就是和土人相關的事情。
所以方孝孺才會在韓度提到讓土人管理土人的時候,他才會這麼急切。
韓度摩梭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笑著說道:“說實話,不管是大明百姓也好,還是前宋遺民也罷。直接管著土人的話,那土人就會把種種怨氣全都記在他們頭上。可是若是咱們讓心向咱們的土人去管理他們的話,那不管他們遭受什麼,不管他們有什麼怨氣,都會記恨在這些土人頭上,和其他人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方孝孺恍然大悟,抬起手指哆嗦著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們教化一部分土人,然後讓他們去吸引其他土人的仇恨”
“不錯。”韓度笑著點頭。
朱標和方孝孺對視一眼,忽然對韓度的狠辣有了更深的認識。
韓度見兩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變了,笑了笑說道:“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給土人以一點點希望,給所有土人樹立一個期盼。而這些人既然得到了咱們的支持,一定會反過來對其他土人變本加厲。不僅可以幫咱們將土人管理的服服帖帖,而且他們除了依靠咱們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一條路給他們走,根本就不用擔心他們會反叛。”
“妙啊!”方孝孺頓時高興的拍手歡呼起來。
朱標怔怔的看著他,他很想知道方孝孺究竟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麵經曆了什麼,才會把以往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變成現在這副聞毒計則喜的樣子。
甚至,方孝孺乾脆把椅子搬的靠近韓度,和韓度聞起計來。
朱標無奈的歎息一聲,他不喜韓度的做法,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大明最需要的是什麼。光是每年南洋給大明提供大量的糧食,就不是可以輕易放棄的。
有人幫襯先攢錢,沒人相幫顧眼前。大明現在就隻能夠先顧及眼前,至於想要對土人好一點,隻能夠放在以後。
......
朱標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神清氣爽的洗漱更衣。
聽到侍衛說方孝孺求見,朱標想了一下,便點頭同意:“傳他進來。”
方孝孺進來見禮過後,朱標不等他開口,便問道:“你這一大早的便來求見,有何事嗎”
方孝孺拱手回道:“回殿下,是幾個流放至此的大明百姓以及前宋遺民的德高望重之輩,聽聞殿下巡視海疆,特來拜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標沉吟一番之後,說道:“他們的心意孤領了,孤來此隻是看一看而已,不日就會再次啟程,還是免了吧。”
朱標還是沒有放棄想要改變土人被壓榨的局麵,對於直接壓榨土人的這些人,他還不想接觸,因為他不想因先入為主的想法,而失去了真實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