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堂的規矩來說,方孝孺是太子府屬官。雖然理論上也是有著上奏的資格的,但是大明立國這麼久,幾乎就沒有太子府屬官這麼乾過。
沒看見詹事府詹事一直站在朝臣裡麵,都是一言不發的嗎
方孝孺神態自若的站在中間,低頭等候著皇上的旨意。
“準奏!”
韓度斜著偷瞄了老朱一眼,確定老朱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又回頭看了方孝孺一眼,眉頭微微顰了一下,不知道方孝孺究竟想要乾什麼。
不過,很快韓度就知道了。
隻見方孝孺聞言直起身來,沉聲說道:“皇上,臣這次出海深感天地之廣大。南洋萬島林立,也是大明的疆土。大明在南洋有三十三總督府,可是這些總督沒有一個是文官。臣懇請皇上,派遣文官入南洋,教化一方。”
臥槽......這孫子,想要讓咱們都發配邊荒!
方孝孺是話音一落,所有文官心裡都不約而同的浮現出這句話。一時之間,文官那邊人頭攢動,竊竊私語之聲,壓都壓不住。就連為首的六部尚書,都紛紛皺眉,轉身看著方孝孺。
而勳貴這邊,同樣也是一陣騷動。不過在群臣激湧之下,倒是沒有人注意到勳貴的異常。
倒是站在前麵的湯和,回頭朝著韓度看了一眼。
韓度察覺到了湯和的目光,頓時驚訝的回望過去,不明白湯和這是什麼意思。
老朱也不動聲色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心裡不由得奇怪想著,難道此次方孝孺入南洋,知道了南洋總督的事情了
沉吟一番,老朱沒有直接答應與否,而是轉頭看向其他文官,說道:“南洋,的確是蠻荒之地,若是能夠興教化,也能夠體現大明的恩德。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如何不如何!
南洋那是什麼地方,海外蠻荒之地,他們這些飽讀詩書才高八鬥的高官老爺萬裡迢迢的跑過去乾什麼就教化哪裡的野蠻人嗎
守著京城的繁盛之地不待,去教化野蠻人誰得了瘋病,才能夠想出這個主意
幾位尚書麵無表情的轉身過去,兩手攏在身前,一言不發。
這樣的小事,自然用不著他們這些大佬發言。他們隻需要做出一個姿態,說話表態這種事情,自然有下麵的小弟代勞。
果然,吏部的以為員外郎站了出來,朝老朱躬身說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大明能夠在南洋大興教化,也是彰顯聖人之學的大好事。但是......”
凡是這些官員說話的時候,最怕的就是一個但是。不管前麵把你捧得有多高,隻要這個但是一出現,那就以為著會狠狠把你踹入穀底。
果然,這位吏部員外郎接下來的話,對方孝孺就沒有客氣了。
“臣以為,方侍講願意去南洋弘揚教化,這對仕林來說也是一件盛事。而且,方侍講有著教導化外蠻夷的經驗,去南洋弘揚教化,再適合不過。”
明明是方孝孺上奏,希望文官都去南洋教化一方,結果在這人口中,就變成了方孝孺自己想要去教化。而且還指出了他有著教化翟遠等人的經曆,這一下,方孝孺就算是不想去南洋,都不行了。
文官們的態度很明確,要去南洋,你方孝孺自己去,不要想拉上咱們。咱們就守著這京城的繁華之地,哪裡都不想去。
老朱原本以為是文官發現南洋總督府的秘密,把方孝孺推出來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方孝孺在南洋的時候,對總督府有所了解。想要給文官說句話,不想讓勳貴將南洋的利益給把持住。
可是恐怕讓方孝孺都沒有想到的是,文官竟然不領情不說,還恩將仇報的想要將方孝孺就此踢到南洋。
對於南洋三十三總督府,老朱也不願意就此全部讓勳貴把持著。以往不過是顧念舊情,才默認了勳貴把持住所有總督府。
往後,老朱也想要慢慢讓文官前往南洋,擔任總督的。現在方孝孺提了出來,倒是一個就此讓文官插手南洋的好機會。
不過,文官的表現卻讓老朱感到失望。這些人貪戀繁華,根本就不想去南洋,還恩將仇報,
想要將方孝孺就此踢出朝堂。
好啊,你們不是不想去嗎但願以後你們不會後悔。老朱眼簾微微垂下,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眾文官一眼。
“此事容後再議,退朝。”老朱最後還是決定給文官一個機會。
一眾文官聽了皇上的話,以為皇上對於方孝孺的提議心動了,想要讓文官前往南洋擔任總督。一個個看向方孝孺的目光都充滿了仇恨,在責怪方孝孺連累了他們,恨不得衝上來咬他一口。
而勳貴這邊看向方孝孺的目光,也充滿了不善。南洋總督府是什麼情況,這在勳貴之間根本就不是秘密。正是因為知道擔任總督的好處,勳貴才會將這個秘密死死的藏在心裡,一絲半點都沒有像文官泄漏過。以至於,到現在文官竟然還想當然的以為,南洋還是一片蠻荒之地。
當總督一年的收入,就是十萬貫起步。這換了誰,誰不迷糊要知道,形容滿清的貪官的話,也隻不過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當總督一年隨隨便便就能夠撈十萬貫,這不比清知府強多了而且,這還不是貪汙受賄,這是正當的收入。
因此,一眾勳貴早就將總督一職視為禁臠了,甚至都已經謀劃好,等這一屆總督退下來,便合力推舉那些人去上任。
可是現在被方孝孺這麼一攪和,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這總督的位置被文官占一個,那勳貴就少一個,即便是少一個,那都是天大的損失。
於是,一眾勳貴在離開的時候,同樣也沒有給方孝孺好臉色。
韓度剛剛走出殿門,就被湯和給一把拉住,還不容韓度爭辯,便被湯和強行帶上馬車,朝著信國公府而去。
一眾勳貴見了,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先騎著馬回府之後。難得的坐著馬車,悄悄來到信國公府。
沒過多久,信國公府就擠滿了勳貴。
江夏侯周德興,長興侯耿炳文,永平侯謝成,鳳翔侯張龍,懷遠侯曹興,景川侯曹震,定遠侯王弼等等。
除了被問罪遣回老家的馮勝,塞外駐兵的藍玉和傅友德,以及其他人份守各地的勳貴,留在京城的勳貴全都來了。
見人到齊了,湯和才慢慢坐下,看向韓度歎息著說道:“說吧,那方孝孺究竟是怎麼回事”
湯和的話音落下,其他勳貴也齊齊把目光投向韓度。
韓度頓時感到頭皮有些發麻,搶在眾人開口之前,便擺手道:“我先聲明,方孝孺今天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和我一絲一毫的關係都沒有。”
話音一落,曹震就忍不住了。他也是一次總督都沒有做過,這一次本來就是有他的機會的,現在橫生枝節,當然不怎麼高興。
由於和韓度來往還算親切,他一點顧及都沒有,直接說道:“方孝孺是怎麼知道南洋總督府的事情的是不是你這次帶他出海,他發現了這個秘密”
韓度看了曹震一眼,糾正道:“當初方孝孺去南洋,可不是我要帶他去的,他是奉太子殿下的旨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