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同知則是順勢,拉扯了一下通判、推官二人。
三人停下了動作。
順天同知領先開口:“卑職等人確有過錯,還請府尊責罰!”
徐璠卻是停止了叫罵。
自己雖然是順天知府,但真要說責罰他們三人,卻也沒有實質性的可能。
除非是上奏彈劾。
可是自己剛剛上任順天知府,就彈劾府衙屬官?
自己往後還要不要做事了。
徐璠這麼一想,又是一陣氣滯。
良久之後。
徐璠也隻能是長長一歎,擺了擺手:“本官乏了,都滾吧。”
隨著徐府尊發話。
順天同知三人,當即連滾帶爬,還要口出感謝的就滾出了偏廳。
隨後三人一溜煙的。
也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去。
徐璠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偏廳,太陽穴一陣的突突。
雙眼滿是陰霾的揮動袖袍,轉身走出偏廳。
到了正堂。
徐璠想了想,卻又招呼來府衙的差役。
差役眼看新府尊剛剛那般大發雷霆,這會兒格外的小心翼翼,躬身上前。
“府尊。”
徐璠斜覦向差役,悶聲道:“本官去後衙,叫廚房那邊燉一鍋牛筋牛蹄膀送過去。”
差役正要點頭領命。
徐璠又說道:“再溫一壺薏苡仁酒。”
薏苡仁酒。
蘇州府的酒方子。
說是酒方子,是因為這酒還有健脾滲濕,除痹止瀉,清熱排膿的功效。
差役當即領命。
徐璠這才心滿意足,胸中那口氣方才順了一些。
轉身,便往後衙過去。
……
而在遠離京師,千裡之外。
群山峻嶺。
卻不似京師,已經秋日濃鬱。
地處江南的徽州府,群山皆是蒼鬆挺拔傲立於山石夾縫之間。
任憑風吹日曬,滄桑歲月,也立於山巔,俯瞰山下人世間的千年滄海桑田之變化。
在徽州府城外的官道上。
一間破漏草屋。
平日裡,大概是供往來旅人歇腳之用。
隻是如今也已經因為年久失修,而顯得陰森。
草屋裡。
身著那一襲陳舊縫補官袍的海瑞,隻帶著兩名差役長隨。
這兩名差役,還是張居正當初從蘇州府督糧道署調給海瑞的。
唯恐這位爺,當真在外麵出了什麼事。
順帶著,張居正當時也將分明是海瑞正經上官的,南直隸巡撫趙貞吉給罵了一頓。
當然。
這些事,海瑞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過有兩個差役長隨,自己去哪裡,也都要方便的多。
三人進了草屋。
海瑞從行囊裡取出三張沾了些灰的炊餅,將兩塊遞到差役麵前。
“本官清貧,勞煩二位一路照拂,吃了這塊餅,二位就回去吧。”
自己這一趟來徽州府,算是應邀而來。
但來了之後。
卻發現了很多事情。
譬如他到現在也沒有算明白的,那筆價值六千一百四十六兩的人丁絲絹稅。
眼前徽州一府六縣的局勢,變得愈發微妙起來。
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大的騷亂。
而自己勢必不會袖手旁觀,若當時出現亂子,恐怕隻憑這兩個差役,是護不住的,反倒要連累他們。
兩名差役對視一眼。
接過海瑞送來的炊餅。
然後又從自己的行囊裡,各自取了一壺酒、一塊鹵肉,找了個木盤放在上麵,送到了海瑞麵前。
“海老爺,你也吃點我們的。”
海瑞看著酒壺和鹵肉,卻是搖了搖頭:“無功不受祿,謝過二位了。”
說著話。
海瑞便默默的啃著自己的餅,喝著白水。
兩名差役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其中一人笑著說道:“海老爺是知道的,我們是張閣老派來護著您的。這一路上的銷,也都是從張閣老那裡支取的。張閣老算是海老爺的上官,您又何必……”
“何必如此倔強?”
海瑞笑著看向兩人。
兩人珊珊一笑,不置可否。
海瑞依舊是麵帶輕笑,絲毫不覺得手中的炊餅和白水無味。
“我與張閣老並非是有嫌隙,而是我與他政見不同,便算是道不同不相與謀。”
“張閣老好心,派了你二人護我一路,這份好意我海瑞心領了。但給出的銷,我卻是分文不能取用的。”
“二位也不必擔憂,這銷就當是二位的行腳錢,我日後也不會在張閣老那裡說什麼。”
兩名差役又對視了一眼。
過去。
他們在督糧道署,總是能聽到這個海瑞和張閣老爭執。
也能時常聽到張閣老背著人,罵海瑞是個榆木腦袋。
但是一路走來。
兩人對海瑞的看法,卻是大為改觀。
這是一個真正的清官。
一個無欲無求的好人。
如果是這位海老爺,還有什麼**和追求的話。
那大概就是國泰民安吧。
想了想,一名差役就走出草屋,從馬車上取了一隻鍋,從外麵尋了一處乾淨的水源裝滿。
然後帶回草屋裡,架起火燒起水。
差役笑著臉說道:“海老爺慢些吃,等這水燒開了喝一些,肚子裡總是要舒服些的。”
這個。
海瑞沒拒絕。
他笑著道:“有勞二位了。”
兩人連連搖頭擺手。
這一路著張閣老給的銀子,左右不過是趕著馬車,護著海瑞而已。
辛苦根本算不上。
隻當是出門遠遊了一趟而已。
海瑞吃完半張餅。
卻是忽然看向兩人。
兩名差役小心的看過來。
“海老爺有什麼吩咐?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小的這就趕去前麵,看看能不能尋到大夫。”
海瑞卻是搖了搖頭。
他目光分外清明。
“本官要寫一道奏疏。”
“不知二位,能否替我送去京師?”
“我要上疏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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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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