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南岸,正當午,灼日淩空,萬裡蒸騰。
淺水裡,泡水消暑的少年、孩童,撲騰如魚。
水寨大營中,張憲作為主將,正襟危坐於帥案後。
齊下,三十餘名將令分列兩側。
儘管鎧甲厚重,天氣悶熱,但所有將士均神色如常,無分毫失禮舉動。
牛皋與董先坐於左右首座,目光如炬,在人群中緩緩巡視。
“背嵬軍統領陳厭呢!”
牛皋突然大吼一聲。
眾人聞言一陣相視。
這幾日,陳厭力斬韓常、沃魯、突合速的勇武事跡,已通過軍士們的交口相傳,在數十萬人中傳開。
陳厭這個名字,現今無人不曉。
自從臨安收到三十萬軍民平穩抵達淮水南岸的情報,便派使者攜帶大批糧草與聖命北上。
今日營中收到消息,臨安來使距離淮河水寨已經不足三百裡。
正好近日南岸局勢已經平穩,張憲便借此機會,將營內軍官召集起來,梳理此前戰役得失,並安排下一步各軍走向。
牛皋見陳厭沒有來參會,登時勃然大怒。
背嵬軍統領喻山這時起身拱手,“啟稟牛將軍,陳將軍采藥未歸,由卑職替其參會。”
“還沒回來?”牛皋站起身,沉聲道:“前兩日本將詢問紀元,說是去采藥了,現在還在采?
你們背嵬軍是乾什麼吃的!把自己的腦袋都弄丟了,還有臉參會!去!立刻把陳厭給我找回來!”
“卑職遵命。”
喻山一拱身,趕忙走了出去。
牛皋坐下,張憲正要開口,他又說了起來,“張將軍,我這幾天沒來得及問,給陳厭請功的信函,你到底有沒有發往臨安啊?”
其後王俊聽到這茬,心神快轉。
之前他隻當陳厭斬殺了一個敵將,沒想到此人立下的功勞,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堪稱金朝門麵的兩位大將都死於他手。
既然如此,那也就方便他混淆視聽了,忙道:“牛將軍,如今正值危難之際,又怎能先急私人之功?”
“哈哈!”牛皋哂笑,往後一瞥,“王將軍,若是你於千軍之中力斬敵將,並宰了韓常之流。恐怕不用彆人,你自己先騎上快馬,八百裡加急跑到臨安請功去了吧!”
聞言,人群中接連迸發出一陣陣輕微的笑聲。
“牛將軍!”
王俊被如此調侃,臉色又青又白,蹭一聲站了起來,死死盯著牛皋,眉頭顫抖。
“王將軍息怒。”張憲抬手示意他坐下,隨即輕斥,“牛將軍,戲辱同營將士,該罰三十軍棍。”
“無須費心,軍法我清楚。”牛皋嚴肅起來,“我還是那句話,有功不報,會寒了三軍將士的心。”
董先捋須道:“牛將軍,不要莽撞,張將軍自有定奪。”
張憲此時心中頗為感慨,不禁想起與陳厭相遇那日。
即使親見其勇武非常,但他當時也斷然猜不到,也不敢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