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口味其實……一般。
韓紹抹了抹嘴角,如是評價。
再看小東西依舊吃得一臉香甜的模樣,韓紹撇了撇嘴。
到底是剛來這世間,沒嘗過什麼好滋味,少了見識。
瞧瞧這副餓虎撲食的凶狠模樣,韓紹沒好氣道。
“慢點吃,為父又不跟你搶。”
聽到韓紹這話,饒是烏丸和雅一貫順從乖巧,也有些氣急地白了他一眼。
明明剛才他……
烏丸和雅收攏了衣襟,暈紅著臉,有些嘟囔地抱怨道。
“待會兒坤兒若是吃不飽……”
吃不飽?
開什麼玩笑?
這偌大的龍城誰家孩子都能餓死,又哪個敢讓這小東西吃不飽?
果然這時,已經被隔絕在帷幔紗帳外的女侍聽到這話,趕忙道。
“夫人放心,少君的乳娘早已經準備好,斷不會讓少君餓著的。”
說著,猶豫了下又補充道。
“若……若夫人不方便,現在就可以將少君交由奴婢,奴婢自會伺候好少君。”
由乳娘代為撫育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可烏丸和雅聞言,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不用了,坤兒還是由我親自喂養吧,若是不夠再說……”
說起來,烏丸和雅的身姿絕頂,撫育子嗣的天賦也是上佳。
隻是考慮到自己懷中的小家夥,到底是他父親的種,天生虎狼食量驚人,這才讓烏丸和雅也沒什麼底氣說出全由自己喂養的話。
而她說完這話時,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韓紹一眼,似乎是在征求韓紹的同意,又似乎是擔心憂慮著什麼。
韓紹見狀,有些氣急。
“看孤作什麼?孤說過不與這小子爭食便不爭,難不成孤還能食言不成?”
那樣自然是最好不過。
烏丸和雅這才稍稍放心,而後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從自己腹中出來的小東西。
‘坤兒,韓坤,這個名字她是很喜歡的。’
隻是她卻是從這個坤字中品味出另外一重意思來。
‘厚德載物,這是讓他不要爭麼?’
長子,確實是長子。
可他這個長子如今卻是個連庶出都算不上的……野種!
烏丸和雅心中一黯,忽然替自己這孩兒有些委屈。
本身血脈不淨就不說了,日後更會因為自己母族不濟的緣故受上諸多苦楚,甚至日後等到他那些弟弟出生後,或許還會受到欺淩、羞辱……
想到這裡,烏丸和雅不禁落下淚來。
韓紹見狀,有些錯愕。
這不剛剛還好好的麼?怎麼一轉眼就哭上了?
不過好在他聽說過產婦生產過後,情緒上會有一個頗為劇烈的起伏,再加上顧惜她生子之功,故而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甚至柔聲安慰道。
“怎麼突然委屈上了?”
“好好與孤說上一聲,孤來替你解決。”
烏丸和雅淚眼婆娑,終於抬眼鼓起勇氣問道。
“君上是不是不準備帶和雅母子南歸?”
額,這個問題問的,韓紹還真有些尷尬。
之前他答應過鎮遼那兩位正主,沒有她們的點頭,暫時不會帶烏丸和雅回去。
儘管後來那兩位正主已經鬆口,可一來那邊剛剛大婚,這邊便帶烏丸和雅母子回去,無疑是上趕著給她們添堵。
二來以那兩位的性子,就算是為了維持主母的權威與體麵,也要將韓坤這小家夥從烏丸和雅身邊攏到自己膝下撫養。
這種有利於家族穩定,卻有悖於人倫的事情,韓紹不忍、也不想這麼做。
所以來時那倏忽間的思量,韓紹其實就已經有了決定。
那便是暫時先不接她們母子南歸。
並且也借著剛剛的機會,做出了一定的妥善安排。
有呂彥在,安全無憂是必然的。
再有陳家老祖和大禪寺法海兩尊七境指導修行,也不存在什麼根基不穩的情況。
隻要稍稍隔絕內外,不讓那些烏丸貴種讓這小子的自我族群認知產生錯亂。
一切問題不大。
等到過些年時機真的成熟了,韓紹再從容接他們母子南歸才不失妥當。
而眼下麵對烏丸和雅失望中帶著幾分淒婉的表情,韓紹想了想還是將自己這些想法與安排全盤托出,最後歎息道。
“當然,這隻是孤一廂情願的安排,若和雅有想法,也可以跟孤說。”
“孤縱然……也定然會帶你們南歸,護你們母子周全,斷不會讓你們母子受了委屈!”
韓紹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加重了下停頓,而後才做出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剛剛聽得韓紹解釋已經止住哭聲的烏丸和雅,在聽得韓紹後麵這話後,果然收起了全部的委屈,有些慌亂道。
“君上不要!”
“妾……妾在草原等候君上日後接母子南歸便是!”
其實她真正委屈的是擔心韓紹並未將她們放在心上,此刻聽到韓紹為她們母子的諸般考慮、安排,心神已然一鬆。
甚至對韓紹生出幾分感激。
畢竟若真跟韓紹說的一樣,她們母子南歸之後,便會麵臨骨肉分離的情況,剛剛身為人母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至於韓紹說的,不顧一切帶她們母子南歸並護她們周全。
可那樣一來,她們母子必然會被排擠、被孤立,屆時那日子必然同樣難熬。
與之相比,似乎真的反倒不如繼續在草原待上一些日子。
總的來說,烏丸和雅不但不傻,甚至很聰明。
隻是過往在聖山做神女,諸事不用勞神思慮,後來甫一遇到這副事關兩族百年紛爭的亂局,這才顯得有些憨傻罷了。
韓紹聞言,神色愧疚。
“哎,是孤委屈你們母子了。”
韓紹的愧疚倒是真的。
若真能兩全其美,也不必這般兜兜轉轉,最後還要委屈他們母子。
而他這般黯然模樣,反倒是讓烏丸和雅有些心疼了。
草原人骨子裡是傾慕強者的。
有時候哪怕是敵人也會將對方視作英雄。
而韓紹這種徹底擊碎草原一切驕傲的人,在整個草原眼中毫無疑問便是最強大的英雄。
可此刻這位名揚草原的英雄,卻為了自己而黯然愧疚。
“和雅不委屈,隻要君上時常念著我們母子,和雅就知足了。”
烏丸和雅說這話時,神色甚至有些自責。
在她眼中,韓紹無疑是最接近長生天的雄鷹。
這樣的雄鷹本該鷹擊於長空,自己作為他的女人,又怎能讓雄鷹自己而憂愁呢?
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韓紹打斷。
“以後稱郎君便好,君上那是外人稱呼的。”
外人?
自己有資格稱內人麼?
烏丸和雅避開韓紹的眼神,而她這般再明顯不過的心思又怎麼能瞞過韓紹的眼睛?
心中失笑一聲,韓紹隨即溫聲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