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因為你的計劃是你的計劃,彆人卻不是按著你的計劃來。
對於幽州牧袁奉而言,便是如此。
他想要以準備糧秣尚需時間,將城外萬騎鎮遼精銳鐵騎拖延在眼皮子底下兩日,以方便自己那些藏在暗中的力量轉移他處。
隻可惜他遇到的是向來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不好了!州牧!”
“城外那些鎮遼匹夫拿了咱們的酒肉,並未宴飲便直接移軍南下了!”
麵對來人神色惶急地稟告,袁奉也是臉色一變。
下一刻,神念一展,見到的卻隻剩城外那些黑甲鐵騎策馬奔行遠去的背影。
“蠢貨!不是讓你們拖他們一拖嗎?”
對於自家州牧的指責,來人也是冤得很。
“我們都按州牧說的做了啊!可他們卻以軍情緊急、兵貴神速直接給否了!”
人家不聽咱的,咱有什麼辦法?
至於說強行阻攔,抱歉,咱沒這個膽子,更沒這個實力。
畢竟鎮遼軍那些匹夫可是剛從北邊的屍山血海裡趟過來的,萬一激得對方起了性子,伸手一刀給咱砍了,咱跑哪去說理?
看著眼前這人的窩囊模樣,再想到這些年自己苦心豢養的都是這種貨色,袁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滾!都給本州牧滾!”
聽得自家州牧這話,來人如蒙大赦。
可心中那道忠心的底線,還是讓他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州牧,咱們留在外麵的那些人怎麼辦?”
自家州牧這些年在四野各地蓄養的力量不少,但卻是零碎散落在四野各處。
若是放任不管,一旦被那些鎮遼軍的匹夫抓到馬腳,不說會不會牽扯到州牧大人身上,損失也肯定是毀滅性的。
袁奉聞言,氣急反笑。
“那你說說,該怎麼辦?”
來人聞言,似是苦思冥想了一陣,隨後麵色一狠,在袁奉麵前比劃了個手勢。
“州牧,不若咱們先下手為強,尋個地方將這萬騎坑殺了了事!”
幽南多山,穀地絕地頗多。
隻要提前布下埋伏,再以陣法遮掩,彆說是區區萬騎,就算是十萬騎,又能如何?
可儘數坑殺之!
看著他這副殺氣騰騰的模樣,袁奉麵無表情。
“你有信心將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不著痕跡?”
來人趕忙應聲道。
“州牧放心!隻要咱們調集足夠的人手,再籌備得當,屬下絕對能夠做到!”
足夠的人手?多少算足夠?
籌備得當?怎麼才算是籌備得當?
他知不知道,這區區萬騎裡單單七境真仙就有兩尊?
餘下僅存的兩百多陷陣營聚起軍勢,再配合那兩尊七境真仙,甚至能夠匹敵八境天人。
真當姓韓的那廝說他麾下這萬騎堪當百萬兵,隻是隨口吹噓?
可偏偏這蠢貨竟擺出這副信心十足的模樣,當真是……蠢而不自知!
袁奉心中頗感無力,麵無漠然地衝對方擺擺手。
而他沒想到自己這一動作,明顯讓對方誤會了什麼,當即擲地有聲地躬身拜道。
“喏!”
“屬下這就下去準備,保管這萬騎鎮遼軍有來無回!”
說著,袍袖一揮就要轉身離去。
這轉身的一瞬,頗有幾分顧盼睥睨,視一萬黑甲鐵騎為螻蟻草芥的豪情。
可下一刻,一方玉硯直直砸得他栽倒在地。
狼狽起身,抹了把腦後嫣紅的他,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家州牧。
“喏喏喏!喏你媽個頭!”
“你他媽自己想死可以,壞了老夫的大局,老夫要你滿門陪葬!”
麵對袁奉那副宛如要吃人的眼神,來人瞬間一個激靈,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袁奉見狀,心中越發憤怒。
“蠢貨!蠢貨!沒有一個頂用的!”
“老夫怎麼就儘養了你們這些廢物!”
好是發泄了一陣才終於穩住了幾分情緒的袁奉,其實心中也明白。
這便是他這麼多年韜光養晦的代價。
自古以來,君擇良臣而用,反過來說,良臣亦擇賢君而投。
在不明內情的情況下,誰又會冒著前程未卜的風險,選擇替一頭扮豬吃老虎的‘豬’效命?
頗為無奈地歎息一聲,袁奉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跪伏的那人。
“起來吧,以後不要自作聰明。”
“滾吧。”
蠢貨也有蠢貨的作用。
起碼能替他在外人麵前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依著性子隨手殺了,實在浪費了不說,也會讓真正有才能的人感到兔死狐悲。
望著那人捂著腦袋狼狽離去的背影,袁奉隨後便直接衝著虛空吩咐道。
“即刻遣人去通知吧。”
說著,又強調道。
“注意一下鎮遼軍的行進路線,有些就不用通知了,隨它去吧。”
獵人的鷹已經撒出去了,要是抓不到兔子,估計不會甘心。
既然如此,不若舍棄一些兔子,換來其他兔子的安全。
這便是壁虎斷尾的無奈選擇。
……
“嗬,咱們這位幽州牧還真是能忍。”
“孤還以為他會親自出來阻攔呢。”
身胯烏騅策步虛空的韓紹,望著那些遮掩蹤跡從州牧府飛身而出的身影,語氣玩味。
座下烏騅撇撇馬嘴,剔著牙縫裡的碎肉,嘟囔道。
“那豈不真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韓紹聞言,一陣訝異,隨後讚歎道。
“你這孽畜最近長進不少啊!”
抖了抖脖頸間的漆黑鬃毛,烏騅頗為得意。
“那是,也不看看老子是誰的坐騎!”
可它這話剛說完,便生吃了個腦瓜子。
“你這擱誰麵前充老子呢?”
“哪裡學來的一身臭毛病!”
一陣喝罵,引得座下孽畜連連求饒後,韓紹正要放過了它,卻聽這孽障竟不知死活地嘀咕一句。
“我這跟誰學的,您這個主人心裡沒點數嗎?”
韓紹怒目而視,又是一通收拾。
可無奈這孽障早已今非昔比,一身細密鱗甲披身,可謂皮糙肉厚。
若非下狠手,不過給它撓癢癢罷了。
而且這孽障素來奸詐,但凡覺察到情況不妙,不是裝傻充愣,就是賣慘裝可憐。
這不,一陣淒厲的慘叫過後,愚蠢的主人明顯就消氣了。
正得意洋洋之際,韓紹隨即問道。
“你覺得那些幽州鎮守軍怎麼樣?”
事實上,按著朝廷原本的規製,待在幽州的這支鎮守軍才是真正的幽州邊軍。
就好比西涼邊軍,便是西涼軍。
並州邊軍、朔州邊軍,便是並州軍、朔州軍。
唯獨幽州這裡,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