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也沒有因此自大到,能夠就此影響到整個墨家,讓所有墨家上上下下就此拋卻無數年來達成的共識。
更彆說主掌墨家的钜子孟勝了。
越是上位者,越是在意穩定。
而思想上的驟然變革、更易,很容易便會因此生出無數動蕩,甚至就此分崩離析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讓韓紹頗感意外,聽到他這話的那墨家賢者,卻是正色道。
“君上放心,我家钜子對君上某些想法頗為認同,甚至曾與我等門人言‘吾當與君引為知己’!”
“又言,‘世人皆言我墨家‘墨守成規、不知變通’,故日漸衰敗至斯!與其坐視腐朽,不如放手一搏!’”
“成則趁勢中興!若時運不濟,功敗垂成,也能為後人戒之、慎之!”
韓紹聞言,目光怔怔地看著那墨家賢者,似乎要從對方臉上看出這份措辭的幾分真假。
可入目之下,竟依舊隻有那該死的真誠。
心中一番衡量揣度後,韓紹無視了對方迫切想要得到一個答複的眼神,口中話題陡然一轉。
又將視線重新拉回了對方所獻的那機關造物之上。
“現如今,你們布下的‘眼睛’有多少?都在哪裡?”
轉折如此生硬,但有著剛剛韓紹變臉的前因後果,這一次那墨家賢者終是沒敢多說什麼。
隻能老老實實答複起韓紹的問題。
“稟君上,隻……隻有一顆。”
那墨家賢者言語間頗有些尷尬,說完似乎是生怕韓紹不滿,又趕忙補充道。
“此物製造頗為繁複,靡費更是頗多,故而……故而……”
簡單來說,太貴,玩不起。
這也很好理解。
彆說是現如今衰敗至此的墨家了,就算是昔日鼎盛的墨家,手中所握著的資源又如何能跟大雍一國相比。
所以縱然如今的技術早已今非昔比,他們也無法複刻巡天鏡當初的威能和效用。
而聽聞這話的韓紹,卻是頗有狗大戶的氣勢,大手一揮便道。
“回頭再做上一些,錢財方麵不用擔心,孤一力承擔!”
至少能將一些他所關注的重點區域囊括進去。
也省得六扇門的那些暗子非得拿命去拚才能得到某些消息,再豁出命來才能將消息傳遞出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在韓紹這裡,人命永遠比錢財重要。
能用錢財解決的事情,都是娘生爹養的,犯不著讓人去死。
至於說錢財花完了怎麼辦?
自然是那句通俗易懂的硬道理,鄰居屯糧,我屯槍……
而聽得韓紹這般財大氣粗的模樣,饒是那墨家賢者在韓紹身邊時間不短,見識過韓紹的諸多大手筆,還是訥訥了一陣,最後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君上,如今處處要用錢,關於此物……是不是可以先暫緩一些?”
拿出此物,隻是為了證明他墨家的誠意,同時也是向韓紹展示墨家的底蘊。
並非是要將韓紹手頭這點餘糧耗光啊!
心是好心,這建議也頗具現實意義。
但他韓某人決定的事情,又豈會輕易更改?
“緩?孤隻知道時不我待,隻爭朝夕!”
“這事就這麼定了。”
“回頭你拉一些人,專注此事,由你擔任大監事,全權負責,如何?”
沒想到這一來二去,竟混了一個官身的墨家賢者很是怔愣片刻。
等回過神來後,這才感激涕零向著韓紹真誠拜謝。
人活一世,為名為利。
若兩者皆拋,與草木何異?
而這時,韓紹忽然又道了一句。
“對了,此物除了巡天鏡一名,你墨家可還有彆名?”
說完,沒等那墨家賢者回話,韓紹已經輕擊掌間。
“算了,不管之前叫什麼,到了孤手裡,孤便給它重新起個名。”
略作沉吟,韓紹直接便道。
“就喚作天眼吧。”
好家夥!
就連當初的大雍太祖也隻敢將之命名‘巡天’,意為代天而巡。
到了這位燕國公這裡,直接就再次上了強度。
竟悍然以‘天’作名!
如此犯忌諱的名號,讓本就敬畏鬼神的墨家賢者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可沒辦法,韓某人他給得實在是太多了啊。
有此前提,鬼神?那也得繞邊!
“此名甚好!君上大才!”
馬屁露骨而直白,粗糙得很。
韓紹遞過去一個勉勵的眼神。
“好好乾,待來日孤這天眼真正照遍寰宇,依舊由你代為執掌。”
一通大餅砸下,那暈暈乎乎的墨家賢者甚至不知道怎麼走出韓紹府邸的。
直到被這仲秋漸寒的冷風一吹,這才猛地一個激烈反應過來。
“糟了!怎麼就忘了正事!”
韓某人收了他墨家的厚禮,還沒給出答複呢!
‘這……這該如何是好?老夫回去該怎麼跟钜子交代啊!’
府邸門前,墨家賢者一臉懊惱。
正欲折返回去跟韓紹要個明確的說法,可臨了他卻是就此止步了。
‘罷了,既然回去沒法交代,那就……那就不回去了。’
跟钜子混,哪有跟著那位燕國公混有前途?
君不見,就連钜子也上趕著準備跟著燕國公混嗎?
老實人的靈機一動,向來當機立斷。
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那位燕國公交代的事情重要!
儘早將天眼遍布幽州,乃至來日整個大雍天下,才是他這個大監事真正該關心的事情。
於是剛剛邁出的腳步,驟然回轉,就此扭頭而去。
……
目睹府外一幕的韓紹,莞爾一笑。
隻是這點小插曲稍稍樂嗬一下也就算了,沒有必要太過在意。
此刻的他終於將心思放到了那一幕天眼展現的戰場畫麵之上。
視角居高臨下的俯瞰之下,雙方高高壘起的屍骨甚至已經擁塞了那片本就不甚寬闊的山穀。
而這時,那杆立於山穀某處山巒之上,一道身穿赭黃道袍的身影霍然抬首望向虛空。
“何人窺伺!”
天眼彙聚的畫麵中,那一雙金色法眼儘顯睥睨。
“霸氣側漏!”
韓紹就此評價了一句。
可隨即便反應了過來。
“媽的!不對啊!”
“這是黃四郎的台詞啊!”
“老子明明該是張牧之來著!”
韓某人一臉懊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