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太史氏太乙頓時怒目圓瞪。
“豎子!你敢!”
任氏太乙見狀,心中暗道‘要糟’!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道看似尋常的光亮於這間不大的廳堂驟然顯現。
滴答——
一滴嫣紅如玉的血珠滴落在青玉石板上,蘊含著強大力量的太乙寶血,滾落間熠熠神光璀璨。
從始至終都在他們麵前言笑晏晏的韓紹,寡淡著臉望著那尊臉色慘白的太史氏太乙。
“給臉不要臉!”
“孤沒有當堂斬客的習慣,且將首級寄放在你脖頸之上,滾回去!等孤來日去取!”
這一瞬爆發的衝霄煞氣,內裡夾雜的恐怖血腥氣,幾乎將周圍的方寸之地化作屍山血海的修羅煉獄。
此刻麵對韓紹的兩尊太乙,終於想起了眼前這個年輕後輩的那個人屠惡名!
試想一下,此獠自現世起,便於草原屠戮不知凡幾。
後來與青州黃天軍更是翻手一覆、親手屠得兩百餘萬生靈!
一路殺戮至今,又豈是區區人屠之名能夠形容?
這簡直就是一尊活著的人間殺神!
“孤的耐性有限,還不快滾?”
那尊太史氏太乙顧不上封堵住脖頸上滲出的鮮血,下意識望向身邊的任氏太乙。
而這時,韓紹的目光同樣落在任氏太乙身上。
“怎麼?你有意見?”
任氏太乙聞言,喉頭聳動了一瞬。
“燕公哪裡的話,我……我能有什麼意見?”
說罷,有些心虛地避開老友的目光,對他勸慰道。
“太史公先行離去吧,莫要再惹得燕公不快。”
這邊說完,又趕忙暗地傳音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還請太史公為我青州世族長遠計,暫且忍耐一二。”
“放心,待我與他言明利害,以這位的心思與城府,定會有所顧忌,雙方必能化乾戈為玉帛!”
太史氏太乙聞言,臉色一陣陰晴變幻。
剛剛太乙道體被斬開那一瞬,他真感到了一股死期到了的徹骨冰寒。
毫無疑問,饒是他已經再三高估了這豎子的修為實力,可實際麵對時卻悚然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
可怕!
他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此刻的他終於意識到,以自己的火爆性子繼續待下去,怕是要壞事。
於是麵對自己老友的勸慰,他索性借坡下驢。
不敢去看韓紹冰冷的目光,卻是冷哼一聲,拂袖一揮,直接消失在原地。
等到這礙眼的老貨離去,韓紹嗤笑一聲。
“如此不知所謂,真是取死有道!”
聽聞韓紹這話的任氏太乙神色間閃過一抹錯愕。
他原以為韓紹剛剛說來日去取太史公的首級隻是氣話與表麵威脅,怕是就連太史公本人也是這般覺得。
可現在他怎麼感覺事情似乎……不是這樣?
一陣訥訥不知說什麼的時候,韓紹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眯著眼眸看著他笑道。
“孤從來不與無關緊要的人,說笑。”
兩相對視,一股寒意從任氏太乙的背後生出,連神魂都凝固了一瞬。
“燕公……這……這……”
韓紹見狀,哈哈一笑。
“瞧任公緊張的,放輕鬆一點。”
“與那不知敬畏的太史氏相較,孤倒是看任公麵善許多,來,飲茶。”
見韓紹放下茶盞,要再次替自己續茶,任氏太乙鬼神神差地搶先一步從韓紹手中接過茶壺。
“燕公,我來。”
咕嚕嚕——
茶花於盞中顯現,葉片浮沉間,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喧賓奪主下的卑躬屈膝本質。
等到對上韓紹那雙似笑非笑的玩味眼神,他不禁老臉一紅,趕忙訕笑道。
“燕公至尊至貴,總不好一直勞煩燕公動手。”
罷了,丟臉就丟臉吧。
又沒有旁人。
見韓紹笑著將自己奉上的茶水一飲而儘,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的他,正思忖著如何開口將那會兒被打斷的話題繼續。
可韓紹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放下茶盞說出的那句話,更是讓他雙目圓瞪,眼中儘顯難以置信之色。
“說說吧,那日你們於潁川荀氏宴飲,都說了些什麼?”
此話一出,任氏太乙霍然抬首。
“燕公,如何得知?”
那日,他們一眾太乙臨行相聚,自認隱秘。
如今卻被眼前這位燕國公悉知,這如何能不讓他心存驚駭。
而這時,韓紹屈著雙指在眼前比劃了一下,然後落在他身上,雲淡風輕地笑道。
“你們盯著孤,難道就不許孤這雙眼睛盯著你們?”
“這天下沒有這個道理,任公說是不是?”
說完,沒等任氏太乙回應,韓紹便接著補了一句。
“青州太小了,依孤看,一下子容下兩家頂尖世族實在太過擁擠,任公覺得呢?”
……
端茶送客。
望著任氏太乙臨走時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韓紹卻是笑得很滿意。
不論是打仗還是做事,韓紹都不大喜歡簡單粗暴的一路平推。
那樣的話,一來耗時耗力、徒增損傷,二來也沒什麼趣味。
他最喜歡的是什麼?
是分化、馴化。
然後看著這些眼跟前的敵人,以最凶狠的姿態撲擊撕咬向他們曾經最親密的自己人。
說白了,就是狗咬狗。
這一出戲碼當初他北征草原,就玩得很溜。
如今雖說換了舞台,可這世上很多東西總是一通百通、萬變不離其宗,本質上並沒有多少區彆。
等到送走了任氏太乙,接下來的日子,則要平靜上許多。
原本一路南下勢如破竹、不斷破城拔寨的鎮遼軍,在拿下了青州北邊兩郡二十城後,忽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這讓自鎮遼軍渡河南下後,便一路潰敗的青州黃天軍頓時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還沒等他們在膽寒之餘重振旗鼓,一場驚天變故瞬間將他們徹底拖入了可怕的絕望深淵。
一直與他們表麵井水不犯河水、實則內裡多有合作、媾和的青州世族高門毫無征兆地對他們出手了!
翻臉之快、之決絕,幾乎一夜之間,便將整個青州黃天軍的筋骨打斷。
甚至就連繼程元義之後的新任青州渠帥,也被青州任氏老祖所斬!
大半青州黃天軍高層也在那一戰幾乎被一鍋端了個乾淨!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不止青州黃天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以太史氏為首的剩下世族高門同樣毫無準備、又驚又怒。
不是怒任氏他們突然對黃天道出手,而是怒為何沒有知會他們一聲。
唯有太史氏那位老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第一時間便踏臨任氏族地,登門質問。
可誰也沒想到這兩位自年少時便交好的老祖,竟在言語了幾句後,便悍然動起了手。
而結果則更是讓所有人都驚愕不止。
太史氏老祖,死了。
次日,他的首級,由那位任氏老祖親手奉到那位燕國公麵前。
……